第四章 御花园的相遇，一眼数年

承清宫里，九冉午睡醒来后，并不见长姐在宫里，无聊的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

“九冉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去御花园逛一逛吧？”小诺跟在九冉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昨儿个碰见的那只小花猫，估计今日又饿着肚子呢。”

小诺很轻易的就挑动了九冉的心思，只一丝挣扎，九冉便点了头。

还没与小诺一起出了正殿，就见小曦捧了点心进来，“九冉小姐这是要出去吗？奴婢拿了绿豆糕来，九冉小姐吃着点心等娘娘回来吧。”

“我想去御花园逛一逛，”九冉看向小曦，“很快就回来，可以吗？”

“小曦姐姐，娘娘在的时候不也是允许九冉小姐去御花园的吗？怎么这个时候九冉小姐想去，就不能去了呢？”小诺见小曦拦住，心里有点焦急，话语中就有些冲动，“莫不是觉得奴婢照顾不好九冉小姐，还是这个宫里谁不长眼，敢欺负娘娘的嫡亲妹妹不成？”

见小诺如此说了，小曦也不好再拦着，毕竟有小诺跟着，谁都知道九冉小姐是乾清宫的贵客，自然没人开罪。

见小曦允了，九冉便与小诺一起往外走去，才走了两步，便又折回来，取了怀中的帕子，细细包了几块绿豆糕，复又揣入怀中。

但愿小花猫也喜欢吃绿豆糕吧，九冉想。

到了御花园，小曦便很快寻到了小花猫，并抱到额九冉面前，“九冉小姐，你看，它等着你来呢。”

说着，小诺从袖口中取出来一块帕子，里面包着几块奶香馒头，细细掰碎放到了小花猫嘴边。

“它不吃绿豆糕吗？”九冉也掏出了带来的绿豆糕，仰面问小诺。

“呵呵，九冉小姐不懂，这小花猫不过半月大，怎么吃的下绿豆糕，这馒头还是奴婢拿了刚出笼的软和的，它才能吃的进去。”

九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接过小诺手里的馒头学着冬怡细细掰碎，放在手心凑到了小花猫面前。

小诺见九冉喂的认真，眼神一转，便捂着肚子对九冉说道，“九冉小姐，奴婢肚子有些疼痛，且让奴婢去趟恭房，你万不要乱跑，可好？”

。

“你可是吃了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九冉听到小诺说的便转过头来，言语中不免对这个陪了自己两天的丫头些许关心，“我不会乱跑，你去看看太医，拿些药吃吃。”

“奴婢省的，九冉小姐就在这等着奴婢奴婢去去就来。小诺对九冉交代着，便转身离开。

还没出了御花园，就听见宫里传来钟声，丧龙钟的声音。

随着御花园路边的洒扫宫人，冬怡跪了下来，细细数着，果然七声。成了，这事终于成了，再用不了多久，主子就能铲除拦在她前面的人了，而她，也会成为主子身前最得力的人，享受着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还在园中的九冉，还不懂这钟声寓意为何，只觉得听了让人悲从心来。

后来她才知道，这七声丧龙钟乃皇后宾天告示天下所用，而八声是为太后之仪，九声是为圣上之仪，而她……在很多年后，全部为之悲痛欲绝。

这边，皇后布兰，甚至都没有走出产房，便在华烨怀中撒手而去，丢下了刚出世的孩子平安，丢下了与她恩爱十年的皇帝华烨。

华烨抱着没有了声息的布兰，忍不住哭出声音，四下里跪了一地的宫人，而一门之隔的门外，贵妃雪晴和懿妃苑玉等人也跪了下来。

赶来的太后倾优，一进乾坤宫，便见到了这番情景，一时间也是难过不已。

这帝后二人的恩爱，合宫皆知，难免不为之唏嘘。

“华烨，”太后忍不住上前去扶，看着布兰还躺在血污里，劝道，“你要注意龙体，这里让宫人来收拾吧，布兰已经去了，要让她体体面面的走才是。”

太后说的话是为礼仪之道，但也冰冷了一些，华烨听了也很不满，正欲不顾孝道反驳太后，便也看见了布兰所处的环境，反驳的话止在嗓子里，不觉更加悲恸。

静默了半柱香功夫，华烨站了起来，握住布兰的手却迟迟舍不得落下

“贺礼氏布兰谥号为“仁孝皇后”，停灵乾坤宫。”

“华烨，这……”太后一听，脸色大变，“这不合礼制，不说前朝大臣，就是太皇太后也是不允的！”

“朕决定的事情，谁劝都没用，”华烨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才又睁开了眼睛，本来的难过之色，已经变的深沉，“朕只是相让她再陪陪朕两天。”

一句话，说的太后无法再劝阻，也让四下的宫人更加明白帝后的感情，接下来的丧仪，谁犯了皇上的忌讳，就要小心着脖子上的脑袋。

华烨不舍的放下布兰的手，慢慢的摆正，继续说道，“朕相信，太后能明白儿臣的心意，将仁孝皇后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其他事宜，让贵妃协助吧。”

“好，”太后点了点头，“华烨放心，额娘一定不让你失……等等，你去哪里？”

华烨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朕想安静安静，除了小平子，其他人不许跟着。”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率先踏出了门，而门外跪着的雪晴和苑玉也没想到皇上这么快能出来。

华烨看到二人，只愣了一下，就继续往外走去。

御花园

九冉久等小诺不来，便耐不住性子，抱着小花猫在园子里溜达起来，一不留神，进了一条小路，差点迷路。

恍恍惚惚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哭，那哭声不大，却让闻者不禁为其一同悲伤。

九冉寻着哭声走去，才绕过花草，便见一座亭子里，坐着一个少年。

“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哭？”

坐在雨轩亭，忆及初见布兰情景的华烨，忍不住触景伤情，落泪难过，却被突兀的声音，打破了那些回忆。

一转过身来，便见一个丫头，抱着只猫，静静的看着自己，没有那些个人见到自己的惊慌。

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处置这个丫头，华烨已经伸出手拦住要上前来呵斥九冉的陈平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华烨见到这个眼生的丫头有些好奇。

宫里的小宫女都有专人管理训练，不会乱跑才是，而且看这丫头也不满八岁才是，身上的衣服也是上等的云锦，而宫里除了小宫女，年幼的丫头只有雪凌，而雪凌不过四岁……

“我叫九冉，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哭？”九冉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你叫九冉？”

华烨微微一想，想不起来是谁，但开口回答了九冉的问题，也平静的没有用自称，“我是因为失去了最心爱的珍宝，才难过哭的。”

“失去了最心爱的珍宝？”九冉一听，睁大了眼睛，“那你不是太可怜了？”

可怜？陈平在一旁听到九冉的话，忍不住咳嗽出声，这可是天下之主的皇上，何用来你一个小丫头可怜？

华烨听了九冉的话，也是一惊，却也莫名的有些感动，“你是觉得我可怜吗？”

“嗯，”九冉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掏出刚刚小花猫不吃的绿豆糕，“这是我最喜欢的绿豆糕，分你一块，我每次难过的时候，额娘都给我做绿豆糕，吃过绿豆糕就不难过了。”

九冉掏出绿豆糕，抬腿小步跑进亭子里，将裹着绿豆糕的帕子一起放进华烨的手里。

“喵喵……”

小花猫看到九冉将绿豆糕分给华烨，有些不满，从九冉怀里跳出，一溜烟的跑出了裙子。

“你别跑。”九冉一见小花猫跑了，就追了出去。

而华烨看着手中的绿豆糕，思绪又回到了十年前，他初见布兰的时候。

那年，太皇太后和太后为他举行选秀，不仅有鳌拜女儿，也有遏必隆女儿，索尼孙女……

等待选秀时，秀女都在雨轩亭子里歇息，有宫人送上茶水点心，一个秀女对着面前的绿豆糕，多看了几眼，却没敢吃。

这样的小心思，就被躲在一旁的华烨看在眼里。后来，他选了这个秀女贺礼氏布兰，也就是索尼孙女为中宫，大清的皇后。

选秀结束后，他让陈平派人特意给布兰送了绿豆糕。后来，大婚后，他也发现，布兰也钟爱绿豆糕，与他更是……

“皇上，这绿豆糕就让奴才拿去丢了吧，”陈平走到华烨身边，“万一……”

“无妨，”华烨摇了摇头，“验一验就可以了，总不能辜负了一个真心可怜朕的小丫头。”

“是。”陈平接了过来，从袖子里取出裹着帕子的验食针，验过后，没有任何问题，才又递给玄烨。

“我……我找不到小花猫了。”九冉又跑了回来，看着玄烨有些迷茫。

华烨刚咬了一口的绿豆糕，咽不是吐不是，哭笑不得，又连忙嚼了绿豆糕，才开口道，“你住在哪里？我让人找到后，送到你那里。”

“住在乾清宫？”华烨一听皱起了眉头，“乾清宫里有这么小的宫女吗？”

“我不是宫女，”九冉摇了摇头，“我姐姐是乾清宫懿妃娘娘。”

“苑玉的妹妹？

”华烨一听明白过来，昨儿苑玉的确有说，留着妹妹在宫中陪伴，想来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皇上，”陈平凑近华烨小声提醒道，“奴才想起来了，这九冉小姐的名字还是皇上你给定的呢。”

“九冉？九冉？”玄烨在嘀咕了几句，才想起，那好像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也的确有这一回事。

“你怎么一个人在御花园？”

“跟着我的小诺生病了，我让她去找太医的，在这里还没等到她呢。”

“那我让人送你回乾清宫吧。”华烨看了看四周，这个时刻，若是九冉再继续乱走，说不准就被人抓住把柄，惹了祸事，也连累乾清宫。

“那小花猫？”九冉心里还想着小花猫呢。

“等找到了，我让人将小花猫给你送去乾清宫。”

“好吧。”九冉虽然担心，但点了点头应下了。

华烨见与她说妥了，便使了眼色给陈平，让陈平将九冉送回去。

“那九冉小姐随我走吧。”陈平走上前去。

犹豫了一些，九冉随着陈平往外走去，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去问。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华烨笑了笑，“你叫九冉，我叫二哥，以后见到我，叫我二哥好了。”

“二哥。”

九冉应着叫了一声，那甜甜的声音印在了华烨的心底。

谁人都没想到，这一幕会落入别人的眼中，将九冉以后的人生改变了。

九冉回到乾清宫没多久，就被懿妃苑玉派人送了出去，回到了张府。即使九冉念念不忘，也不知道那只小花猫后来怎么样了。

而回到张府，还不等仁孝皇后入葬，宫里就传来消息，苑玉小产了，被禁足在了乾清宫。哪怕再担心，张夫人背后差点哭瞎眼睛，都没有在九冉面前透露一分。

九年后，康熙二十八年。

三藩内乱，华烨所有的心思放在平定三番上，加上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的孝期，选秀就一搁多年。

孝昭皇后孝期一过，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多次华烨选秀，也被华烨以三藩为平，无心后宫给挡了回去。

华烨的性子虽像顺治爷一样有自己的决定，但到底不甚任性，太皇太后看在眼里，既难过又开心。

这选秀一停便是九年，于是有不少大臣家的女子成人年龄逾了，索性华烨仁慈，允了她们不必枯等选秀，可以自由婚配，只要每月底请旨呈上来入档即可，还能得了宫中一笔赏赐作为嫁妆。

而这边，张府书房里，张之维提笔写了请旨奏折。

眼看着九冉快要满十六岁，张之维很高兴皇上的搁停选秀，而他也能阻止将九冉送进了宫里，不走大女儿苑玉的路子。

和张夫人商量了许久后，也和儿子张之湖四处相看，相中了一个李家公子。虽是李家的次子，但到底才气过人，明后年的秋闱和春闱，中榜的可能性很大。

写罢奏折，张之维松了口气。虽然九冉还未满十六岁，但到底心中不安，只有将此事呈上去，得了皇上的允许，方可与李家交换庚贴，了却心中担忧。

三月三十，陈平送来不少的请旨奏折堆在案前，因着这月最后一天，所以大都是些请求婚配的奏折。

“怎么还有那么多奏折？”华烨皱了皱眉，“不是日间里看了不少吗？”

“这些都是请婚奏折。”陈平将奏折放在案上，便使了眼色给一旁的小太监，速换了热茶来。

“哦，朕都忙的忘了，明天就是初一了。”华烨低声哦了一声，扶着额头，在案上闭眼养神。

就在陈平以为他瞌睡了，想要退出去的时候，华烨开了口。

“你读给朕听吧，朕歇歇。”

“是。”陈平应了，轻手轻脚的又走到案前，翻开奏折。

“米思家嫡次女雨清年满十六，齐大人上奏折为这个妹妹择了布拉氏的嫡次子为夫婿，还请皇上准奏。”

“米思的小女儿吗？”华烨懒懒的问道，“朕记得米思去了的时候，那丫头不过五六岁，都能定亲了吗？”

“皇上，米思大人已经去了十年了。”陈平提醒道。

“哦，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那就允了吧。小齐做事朕放心，记得吩咐内务府给这丫头备的嫁妆，厚一些。”

“是，奴才待会就去吩咐。”

“嗯，那继续吧。”

“是，不多尔氏嫡女年满十七岁……”

陈平一一读了，也将华烨的吩咐记了下来。拿起最后一份奏折，陈平瞥了一眼还避着眼睛养神的华烨，不知道是否继续读下去。

“没有了吗？没有就退下吧，朕休息一会，半个时辰后再让敬事房的来。”

“还有一个是张之维大人家的嫡次女，年满十六岁，想要和李家结亲。”陈平犹豫了一下，说了出来。

“张氏九冉。”

“这……是，还差三月个多月。”

陈平不敢再看皇上的表情，这就是他刚刚为何不敢继续读下去的原因，张家的这个嫡次女未满十六岁不说，这般想要逃了选秀也可能惹怒皇上，毕竟九年前的那一遇，这九冉小姐就入了皇上的眼。

半晌，殿中无声无息，但陈平知道皇上的怒气，低着头等着挨骂

“让敬事房的回去，今儿不翻牌子，摆驾慈宁宫，朕去看看太皇太后。”

跟了皇上那么久，仿佛知道皇上的心思，陈平瞥了一眼还堆在案上的那些请婚奏折，追问道，“那这些奏折……”

“留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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