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

陆凌说 ：“当时因为兵部管户部要钱筹备军粮，银两短缺，于是萧远道做主把番邦进贡的珠宝折算成钱给兵部，但是当日萧远道的小妾寇娘突发疾病，于是他派了手下萧幻去清点。据说这个寇娘是当日太后赐给萧充媛的婢女。刚才又听说孔慈当时曾受过太后恩典。所以一时觉得有些巧合。”

“只光凭现在掌握的证据。根本不足以定孔慈的罪。除非我们在他身上收到萧忆海中的毒，或者其他证据，显然这个可能很小。”唐七说道。

余江坐在椅子上叹着气：“这案子感觉牵扯越来越广了，只怕这其中牵涉的不止军粮掉包的案子。”说着他又严肃的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本官希望在坐的各位，出了这个门，一个字也不许透露。”

陆凌和唐七纷纷表示不会透露出去。

这边朱由校带着一群人把户部的库房仔细查了个遍，终于在库房一角发现了个暗门。朱由校即刻带了人进去探索，里面暗道居然还有好几个分叉，朱由校让人分头行动，他择了条道，带着人七拐八拐，终于一行人弓着腰停在了另一道门处。

朱由校带着人停在暗门处，吩咐手下的人：“打开。”

彼时萧幻正搂着个婢女调笑：“红豆儿，等再过些时候，你还是跟本官回府吧，去当个如夫人，总好过在这里吃苦好。”

红豆笑道： “大人，奴婢可说了，宁愿在这里当个丫鬟，成天都可以见到大人。去府上有什么好，还要被夫人管制，总不得自由。”说着红豆就要起身，萧幻此刻心里起了火，那肯放过她。一把捞过她，抱着就往塌上滚。

“出去做甚，先把正事做了，爷把那只新得的碧玉钗子赏你。”

红豆不以为然，拿指尖绕着萧幻的衣带：“什么稀罕物，其他大人赏奴婢的东西可比你那碧玉钗子值钱。”

萧幻一边解着衣带，一边说：“你总跟那几个老东西有什么出路，好好跟着爷，别去跟他们鬼混。”

两人正闹得欢快，只听哐当的两声响。萧幻顺着声响抬头看去，只见他屋里的地板突然开了，从里面爬出了个人，惊得萧幻瞪大了眼睛。

“啊！！！！”突然从地下冒出了个人，把红豆吓得大叫。

萧幻也吓得不轻， “这这这，你你……你们”他指着陆续爬出来的一行人人，一时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萧大人，别来无恙。”朱由校笑着跟他打招呼。

萧幻缓过劲来后，终于把舌头捋直了： “什么别来无恙，吓死老子了，我说你们几个，大白天的怎么从地下爬出来了。”

朱由校淡笑道：“那就要问萧大人了，户部的库房居然有一条密道直通你的房间，不知萧大人做何解释。”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不是你们突然爬出来，我都不知道我房间有密道。” 萧幻虽然平日里游手好闲，但是一听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大理奉旨查军粮的事，此番在他房间发现和库房相同的密道，这是有嘴也说不清了。他不得不在心里怒吼，我他妈是上辈子挖了谁的坟，居然让人这样往死里陷害。

朱由校才不管他知不知道，向手下挥手：“扣起来。”

“我真不知道，你们不能抓我，不能冤枉好人。”萧幻挣扎着，还是让两侍卫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拖着往外走。

红豆在床上也抖得像筛糠一样。

朱由校打量了她半晌，突然说：“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红豆一听慌忙七手八脚的整理衣服，酿酿跄跄的跑了出去。

朱由校见她跑远，吩咐手下的人：“暗中跟着她，一有异动，抓回来。”

红豆一出萧幻的屋子，便告了假，避开众人的回到自己住所。

当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露出来惊慌的神色，舔着嘴唇，抓着桌上的水壶连灌了两杯水，也压不下她狂跳不止的心跳。

“怎么办，暗道被发现了，这次真的是死定了，怎么办……怎么办……”红豆在屋子里转着，企图想出点对策，但是她围着桌子赚了几圈，内心除了惊慌，一点法子也没有。

咕咕咕……咕咕咕

床底下传来的声音，突然拉回了她的思绪。

“对了，得传信给主人，让他早做准备。”

这样想着，她急忙写了纸条，把床底下的篮子拿了出来，自从她悄悄养了鸽子，白天在户部做工，只有晚上才能回来鸽子喂食，两只鸽子通常一饿就是一整天，这会子见她回来了，都急得在里面咕咕的打转。

她又拿出米粒喂给鸽子，把纸条绑在鸽子腿上，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四周没人，抬手轻轻抚摸着鸽子：“我知道你很饿，但是事态紧急，只有辛苦你了。等你回来，我一定给你买很多吃好的。”长舒了一口气又道：“辛苦你了。”

朱由校派来跟着红豆的是莫玉章和吴兴辉，两人眼见红豆屋里飞出了一只信鸽，莫玉章立马吹动哨子，树梢中一个灰色身影追了出去。

“老大真是神机妙算，这女的果然有问题。辉哥，巴豆已经追出去了，我们呢，我们怎么办？”

吴兴辉看了一眼红豆屋子的方向，“叫两个兄弟，悄悄的，把她带回大理寺，你去通知老大，我带两个兄弟跟着巴豆。”

“行，我这就去。”

昏暗的房间内孔慈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头垂的很低，突然帘子后面扔出了个碧玉杯子，径直砸到他身上，他不敢躲，只把头贴到地上去：“属下知错。”

帘子后面的人，低沉着声音喝道：“你知错有何用，大理寺那边已经查出了暗道。顺藤摸瓜，下一个就是你。若是那件事被捅出来，后果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

“属下该死，好在红豆尚没有引起大理寺的怀疑，事情还有转机。”孔慈头贴着地面说。

“准备了那么久的事，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赔”帘子后面的人，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狠绝：“以防万一，杀了她。”

孔慈没有犹豫，说：“属下即刻派人去办。”

“既然如此，你走吧。”

孔慈立马起身告退，没走两步，又被叫住。

他弯腰向后面的人行礼：“主子还有何吩咐？”

“倘若你也暴露了，你知道怎么做吗？人活着，不能单自己考虑，有时候也考虑家中的妻儿老小。”

孔慈闭眼点头：“属下明白。”

朱由校打着伞，踩着积水，来到了一间冷僻的院子里，这里头关押的，不是别人，正是早上被抓来的红豆。

“这些个杀千刀的，墨脱那地方这个季节天寒地冻，棉衣不够，李元帅就提议把棉衣紧着那些伤兵。陆二哥他们每天带着弟兄们上山打猎，可是这个季节，军营附近猎物都躲进了洞里面，那日好不容易跑出来只野猪，陆二哥带着人都急了眼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野猪是抓到了，可是陆二哥那手臂，生生让野猪的獠牙划了一道好长的口子，幸亏天冷，要换做天热，八成是要化脓的。”

听到方诸的话时，朱由校指尖都是冷的，心很痛，

手臂让野猪獠牙划了一道口子。

朱由校眼前好像看到了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一头长着獠牙野兽扑了上去。朱由校的手攥紧了，骨节捏成玉色。想到这里缓缓合上了眼睛。过了良久，再次睁开，眼角微红，睫毛湿润。

他一脚踹开了门，带着怒气，黑着脸踏了进去，惹得看守的狱卒面面相觑。

红豆关押在内，她平日里生的漂亮，在户部的那些官员身边没少得宠，所以虽然是个浆洗的奴婢，过的却比那些厅上伺候的丫鬟都潇洒，可这会儿她髻发凌乱，让人锁了铁链，跪在地板上不敢动弹，这是她从来没受过的待遇。

朱由校黑着脸，气势太足，一跨进来，就让跪在地上的红豆心里直颤抖。

朱由校五官十分英俊，安静时他就像是那画本子里面的神仙公子，但是他审讯时却是个冷厉的活阎罗。

朱由校打量着红豆，翘着二郎腿。

红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是她感觉得到那打量着她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怒气。

“红豆，江南人士，本名王阿妹。”朱由校说道。

红豆不抬头，只把头垂更低。

狱卒端来了茶水，给朱由校奉了一盏。他端着茶盏，撑着一边的膝头，看着红豆，说：“十四岁的时候你的家乡闹饥荒，被家里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把你卖给了江南一户姓李的人家做媳妇，十六岁你又让你婆婆卖了，几经辗转被卖到了京都的醉人坊，后来是萧幻从醉人坊把你带到了户部来做浆洗丫鬟。”

朱由校又抿了一口茶，说：“按理醉人坊可是京都的消金窟，每日流水一样的银子流进去，以你的姿色，若不想在里面，自己给自己赎身都可以，本官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跟着萧幻，还为他进了户部给人洗衣裳？你也甘愿？做个浆洗丫鬟跟做个良家子可不一样，萧幻不过一个从八品的仓部主事，没钱没势，你这般跟着他，是为哪般？”

房间里里一片寂静，但是此刻红豆内心已经波涛汹涌，她没想到大理寺的人这么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居然把她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

“其实萧幻不是你真正的主子是吧，你只不过是利用他帮你进了户部，然后你辗转在各位大人的榻上，出入自由，因为你是浆洗的，时常提着篮子装衣物，又因为各位大人都亲赖你，不会有人敢拦你，所以你便以此为优势，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库房的那些东西掉包转移，上品的珠宝不好找，但是下品的只要有门路，轻易就能找到，你们费这么大的力掉包，应该不是为了钱吧？我的人前脚才查出暗道，你后脚就给你主子传信，你猜我的人跟着哪只鸽子，它飞到哪里去了？”

红豆依旧不说话。

“不说话？好得很”朱由校朝后面招了招手：“带上来…”

后边的狱卒点了头，只听门被打开了，萧幻让人锁着铁链，拽了进来。

他一见红豆，就怒气冲冲的要上前去，奈何让狱卒死死的锁在原地，厉声说：“贱人！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这般害我。是你说你不想一直待在醉人坊，想做个良家子，哪怕是浆洗丫鬟都可以。我好说歹说，才把你弄进户部，我那样待你，你便这般回报我！”

萧幻咬着牙，说：“你进了户部，天天去招惹那些大人，我都忍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待你那么好，可如今你哄骗我，你还要拉着我全家一起死！你这个贱人！贱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红豆抬起头放声大笑，突然她看着萧幻，如同恶毒的魔鬼：“待我好，个个都说待我好，可结果呢？十四岁家里闹饥荒，哥嫂把我卖给人贩子，说是总比饿死强，人人都知我被买到李家做媳妇，可你有见过给六个男人当媳妇的吗？我给他们李家生了两个孩子，转手还不是又把我卖了别人。你也说你待我好，待我好你倒是休了你正妻，八抬大轿把我娶回家去啊？”

锁链声一响，失控的萧幻突然挣脱了狱卒的束缚，他冲上去，抓着红豆的衣领：“我当初说要把你纳进府做如夫人的，是你说我不常回家，宁愿在户部做浆洗丫头日夜陪着我，可你呢，你进了户部，都做什么了？你除了勾引那些大人，你做什么了？你现在来指责我，是我求着你进户部的？嗯？…………还是你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你骗我把你带进户部，你好干大逆不道的事，是不是？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红豆看上去依旧很冷静。

她的态度让萧幻更加的激动，他手上用力：“我杀了你，贱人。我要杀了你。”

身后的狱卒面面相嘘，但朱由校不开口他们也不敢动手。眼见着红豆双脚在地上乱蹬，整个脸都憋的发紫，朱由校才上前，一脚踢开了萧幻。

“咳咳咳……咳咳咳”喉咙突然灌入空气，红豆捂着脖子死命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朱由校让人把萧幻堵了嘴，拖了出去，他嘴里呜呜呜的，似乎还在骂。

朱由校看着红豆，说：“偷盗军响，罪同谋反，按律当诛九族。你想死便罢了，可怜了你老家的父母，两个老人家这般年纪，被朝廷抓到了当然不会马上处死，必定会严刑拷打一番，还有你在李家生的那两个孩子，这么小，就得被人枭首示众。可怜，真可怜。

红豆一脸惊恐，她不怕她那恶毒的婆婆和哥嫂被杀，可是她的父母，还有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些年，他们过得好不好。

朱由校看着她的神情，再接再厉的说：“你好好想想，你做的事迟早会被查个水落石出，但是被我查出来和你自己坦白，那是两码事，你的父母和你的孩子，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我…我…是不是我说了，我的父母和孩子就会没事？你敢保证吗？”

“我保证，你要你接下来肯乖乖听话，我保证他们会平安无事。不过让我知道你隐瞒我一个字，我会立马送他们下地狱。”

红豆想了想：“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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