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湖

唐七坐在小船上担忧的看着船头那个划船的人，他划船的样子甚是别扭，一看就不太熟练。

唐七打量着着四周，不远处停着艘画舫，有丝竹之声传来，听声音是有群公子哥叫了歌姬唱小曲。

来之前，陆凌跟唐七吹了许久京都红枫湖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所以为他升官庆贺的家宴还没结束，唐七便被他拉了出来，本来陆三公子想阔绰一回，租条画舫来应应景，奈何出来的急，没带够钱，跟船老板磨蹭了半天，人家才同意把自家用的小船租给他俩。正想着，小船突然一歪，唐七眼疾手快的扶住船沿，还好还好。他抬头询问似的看着陆凌。

陆凌讪笑道：“力气使得大了些，许久不划船，手生…手生。”

唐七咽了口唾沫：“三郎，你学过划船吗？”

陆凌点头肯定的说：“从前我经常站在湖边看我家的家丁们清理府上的荷塘。我这人过目不忘的，看看就会。”说着他还不忘提醒唐七：“你可坐稳了别乱晃，免得这船翻了。”

唐七看了看船离岸边的距离，觉得现在回去找个人划船似乎不可能，于是他握着船沿的手又紧了三分，说：“你划吧，船要是翻了，我救你。”

陆凌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会游水似的。”

微风习习，荷香四溢，朵朵饱满粉嫩的荷花擦着船沿而过，唐七的肤色白皙，有荷花蹭过他的脸颊，他也不躲，任由荷香飘过。陆凌看着他，觉得这人比满湖盛开的荷花还要好看：“这里的荷花开得晚，也谢的慢，这湖里有种鱼，喜欢跳起来吃花蕊，等荷花谢干净的时候，湖里的鱼也吃饱了花蕊，那个时候的鱼最是好吃。到时候我们来钓鱼，给你做鱼汤喝”

唐七点头道：“好。”

随手摇了几下桨，小船行进了荷花深处，这里的荷花长势极好，冒过了两人的头顶，放眼望去，四周已看不到多余的船只，只听得阵阵虫语蛙鸣，是个停泊闲聊的好所在，陆凌道：“本来想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回青县去，谁曾想…我挺喜欢吃西街那家的云吞面，那个老伯擀的一手好面。”

唐七知道他不是想恋那里的云吞面，他是怀恋青县的自由自在。可如今回到京都，又得处处小心谨慎，于是唐七道：“以后有空我陪你回去吃。”

陆凌问道：“只陪我去青县吗？”

唐七点头：“不只青县，普天之下哪里都行。”

陆凌看着他 “我这人性子慢，行遍天下，那可能得要好几十年的光景。”

唐七迎上他的目光，浅笑嫣然：“好。”

陆凌看着那张笑脸，这一笑让他的万千愁绪都得以化解，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

沉浸在湿濡里，溺于灼热的煎熬中，最终投诚于辛涩的甘甜下。虫鸣声声不绝，黑夜里湖水荡漾，游出水面来啄食花蕊的鱼儿也沉入水底。

……………

天快亮时，陆凌被孟丞从睡梦中叫醒，抽出了被握着的手腕，悄声出了卧房。

陆凌眯着眼睛，接过孟丞手里的帕子。被凉水浸过的帕子敷在脸上，让他清醒了些许。

转头看到孟丞一副要生孩子的模样瞧着他：“有话说，有屁放。”

“公子，昨晚你背唐公子回来的时候，老爷和大公子都看到了。”

陆凌洗脸的手一顿，问：“老头说啥了？”

“老爷当时脸色不好被大公子拉走了，不过后面他又派人来说难得回家一趟，让你得空的时候别忘了和唐公子去祠堂上香。”

陆凌一听笑道：“老头这就同意了，我可是做好了要吃一顿鞭子的准备。”

孟丞鼻子哼哼着说道：“昨晚要不是大公子拦着，您还真得挨顿鞭子。”

陆凌知道他们家老头的脾气，宠他们姐弟几个那是真宠，要星星从来不给月亮。不过生气起来，打人也是真打，舍不得拿大棍打，就拿细竹条子抽，照着肉多的地方一抽一个准，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这样想着他往屋内看了一眼，目光温柔，看里面的人没醒，他又对孟丞说：“微雨一会醒了，你就叫他用了早饭直接去大理寺等我，朝会散了我就过去。一会齐武陪我去就行，你等微雨一起。”

孟丞道： “是。”

陆凌走了没有多久，唐七就醒了，他坐起身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才有些不耐的起身穿了衣服。

门外的孟丞见唐七出来。

“你家公子呢？”唐七言简意赅地问道。

“三公子如今入职大理寺，每日都是要按时上朝的，不过公子临去时留了话，说是让您用了早饭，直接去大理寺等他，他散了朝就过去。” 孟丞说着话, 抬头时瞥见了唐七正看着桌上准备的早饭出神。

孟丞毕竟跟着他和陆凌的日子也不短，对他的心思洞察秋毫, 说：“哦，三公子让厨房准备的，都是江南一带的小点。”

“我不想吃”唐七今日无端地有些冷情, 说完他又看着孟丞： “你吃了吗？”

孟丞不解，摇头：“没有。”

唐七又瞅了桌上的吃食一眼，他说：“我来京都还从没逛过京都的早市，我们出去吃。”

话落不等孟丞答话，他已经掀袍出去了。

孟丞看着唐七的背影直皱眉：“我怎么感觉，这人是醒来见不到三公子，在闹脾气？”

京都的早市极为热闹，太阳没出来，出摊的人已经摆满了街道。各色的早点香气扑鼻。

孟丞跟在唐七身后，见他在一家面摊前停了下来。

唐七转身问孟丞：“吃牛肉面可以吗？”

孟丞平日不挑，吃啥都可以，点头：“可以，公子你做主就行。”

老板见他两个热情的打招呼：“两位客官早，吃点什么？”

孟丞说：“两碗牛肉面。”

老板一面答应着，一面让他老婆给他两个倒茶。

唐七端着茶刚抿了一口，连连吸气。

孟丞见他这样，关切地问：“公子怎么啦……”

“天热，有点上火。”唐七被他一问，尴尬地说道。

孟丞见他一脸尴尬，恍然大悟，觉得自己不适合问这个问题。干咳了两声：“公子，喝茶…喝茶。”

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其他客人闲聊。

“何丁我说你这手上的疹子怎么还没消，合该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咱们常在御前行走，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别说了，倒霉死了。这两天老子这手，痒的很，我找大夫看了，都说没啥事。是普通的疹子，我也怕御前行走出差错，这不是想着和张平哥你换班。等我好了再去当值。”

唐七和孟丞对视了一眼，继续听旁桌的两个人闲聊。

叫张平的故意开玩笑道：“你这无缘无故的起疹子，别是你去逛花楼染的吧。”

何丁朝着他啐了一口：“去去去，老子从不去那种地方。”说着他示意张平凑近些，张平依言凑了过去。

何丁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说：“我这疹子你道怎么来的。”

张平不解的问：“怎么来的？”

何丁放低了声音：“就那天诸位大臣要进殿与今上提审萧忆海，不是要例行搜身检查吗，我搜到孔大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摸到他的衣袖上的时候，我这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可是我仔细又看了看，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当时没在意，可是等我下值回去，这只手就起了皮疹。又痒又难受。你说会不会是这孔大人得了什么皮肤病，传染给我了？”

张平听完，不以为然的道：“你就胡说吧，人家孔大人平日身强体壮的，哪来什么皮肤病，铁定是你吃了什么东西不合适，起了疹子，他那人脾气不好，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别到处乱说，免得让他收拾你。”

见好友不相信自己，何丁急了：“我真没胡说，我敢对天发誓，我那天真的被他衣服上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张平悄声警告他：“别说了，你不要命了。胡乱诋毁大臣，是要吃板子的。吃面吃面，吃完了你赶紧再去找大夫看看，我也不能天天给你顶班。”

“客官，面来了，请慢用。”

唐七向孟丞递了个眼神，孟丞会意，只见他站起身 ：“老板，我来吧。”

老板也没料到孟丞会突然起身，托盘没端稳，碗里面的面汤直接洒了出来，好巧不巧刚好泼在何丁衣袖上。

“啊呀…你这是做什么？”何丁恼怒的问。

张平关切的问：“怎么回事，烫着没。”

唐七见状急忙拿着帕子给何丁摖衣袖，嘴里不住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兄弟做事情毛手毛脚，连累了这位兄弟，烫到没有？要不找个郎中来看看。”

老板也在一旁点头哈腰的道歉。

何丁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不好发作，但这人拽着他手腕，他非常不舒服，于是有些不耐烦的推开唐七的手：“行了，行了，没烫到”然后又数落孟丞：“你这兄弟真是，幸亏是我这么个糙老爷们，皮糙肉厚，这要是个细皮嫩肉的孩子，铁定是要吃官司的，下次注意点。”

孟丞也在一边抬手行礼：“多谢这位公子海涵，弄脏了您的衣服，实在抱歉，要不这样，我陪您一身衣裳如何。”

何丁摆手：“算了算了，我这衣服也不值几个钱，回去洗洗照样能穿。”

孟丞再次行礼：“多谢公子。”

张平见着时间也不早了，在一旁催促道：“无碍，无碍，何兄弟，时辰不早了，咱俩该走了。”

唐七抬手行礼：“两位慢走。”

等两人走远，老板看着地上的面，为难的说：“二位客官，这面…”毕竟他这是小本买卖。

唐七说道：“烦请老板再来两碗，一起算钱。”

老板没想到遇到个这么好心的公子，连忙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见老板回去做面，孟丞问唐七：“公子如何？”

唐七点头说：“吃完面，咱们去找你家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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