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楼

“红娘跟奴家都是一起被家里人卖进春花楼的，虽然干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但好在能混口饭吃。三个月前红娘说头晕的厉害，去看了大夫，也抓了药回来，妈妈想着她身体不好，便把她接客的牌子挂了起来。让她修养一段日子，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就算是有人来找红娘，红娘都只陪着唱几曲，昨夜她睡的早，并没有什么客人。”红娘的好姐妹菊香说道。

陆凌用手指敲着桌面，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比如出去见过什么人。”

菊香想了想：“我们春花楼的姑娘出行是有限制的，也就是初一、十五什么可以结伴出去买胭脂水粉，或者就是被哪位客人看上了接出去玩几天，红娘这两三个月来除了初一十五出去买点东西，也没怎么出去过，倒是最近她老在我跟前念叨，说是有人答应了给她赎身，要娶她回家做正头娘子。”菊香突然说道：“大人，奴家敢保证，红娘不会自寻短见，一定是有人害了她。”

陆凌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她不是自寻短见，而是被人害的？”

菊香为难绞着手帕，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一样：“我们春花楼的姑娘谁不想被赎出去，从良后过安生日子，既然有人要给她赎身，她是不会去寻死的，而且她可能有身孕了。”

陆凌喝着茶的手顿了顿： “有身孕？你如何判定。”

“奴家，家里以前是靠采草药为生的，红娘喝的药都是厨房煎了送过去，那天我去厨房取东西，我看到红娘的药渣里面有白术、杜仲、升麻这些都是可以安胎的良药。所以奴家猜想会不会是红娘有了身孕。如果她真的有孕，她就更加不能去寻死。”说着菊香突然跪到地上，磕头：“大人，虽然我们这些人命贱，但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恳请大人，一定要找出凶手，以慰红娘在天之灵。”

陆凌放下茶杯起身：“姑娘放心，本官一定会查明真相，以慰亡灵。”

菊香磕头道：“菊香，替红娘，多谢大人。”

春花楼的姑娘们居住的屋子，后面就是条无人的巷子。

唐七抬头看着春花楼的后窗： “大人是想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

陆凌拍着唐七的肩膀笑道：“还是微雨懂我。”“春花楼里人人都说，昨晚没有客人找红娘，可你又说她昨晚同过房，我就想，跟红娘在一起的人如果真的想掩人耳目，偷偷潜入红娘房间，那就只能从后窗翻进去。果不其然我刚才又去了一趟红娘的房间，我发现她的后窗上有鞋印，应该是昨晚跟她在一起的人留下来的。”

陆凌分析案情的时候很认真，不同于其他时候，让唐七不由的又侧目看了他一眼。他起先还以为，像陆凌这种有权有势的公子哥，来了青县八成也是为了混日子，但是通过这些天相处下来，好像陆凌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陆凌迎着他的目光笑道：“我说微雨，你这一天是要看我几遍，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然后他又凑上前，鼻尖差点蹭上唐七的侧脸，问：“我是不是很好看？”

唐七往旁边退了些许，与他隔开了距离：“大人还是认真办案的时候，才像个当官的。”

陆凌摸着鼻子，不说话，他指着墙上的鞋印夸自己说：“你家大人我真厉害。这里果然有鞋印。”

唐七无奈，果然这个人正经不过一刻钟。

春花楼的的位置，离巷子出口不远，晚上这里街道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很难不被发现，所以如果那个人要逃跑，那就只能走人少的一个出口。

唐七没理身边这个自夸的人，自行走了进去。陆凌在身后叫他：“微雨，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两人很快便走到了尽头，看着面前的墙，这是条死胡同，这个巷子只有一个出口。

但墙角下却垫了好几块砖，陆凌踩着砖，轻松的跃上了墙头。

他向唐七伸手：“微雨你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这墙上的另一边居然是淮河的围墙。”

唐七没把手递给陆凌，他自己踩着转头也爬了上去。

陆凌讪讪的把手收回来。

原来这墙，一面是春花楼的后巷，另一面确是淮河的围墙。墙下的青草地由于被人反复踩踏，土地原本的颜色已经裸露出来。

陆凌说：“看到没，这地上的草都让人踩没了，这脚印跟红娘窗户的一模一样，看来这红娘经常于他的情郎夜间私会。”

两人正说着话，一老者正划着船打捞河上的杂物，看到他俩站在墙头上，隔着岸，指着他俩就骂： “诶，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做什么的？好好的路不走，偏要从这里翻墙，瞅瞅，瞅瞅，那草那墙都让你们这些人糟蹋成什么样了？有没有良心，一个二个的就知道折磨我这个糟老头子。”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忙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唐七笑着上前对着老者行礼，说：“抱歉老丈，我兄弟二人迷路了，见这里有墙才翻了过来。”

老者气的不轻，根本不信唐七说的迷路，说：“什么迷路，你少给我胡扯，怎么天天都有人迷路从这里翻过来。墙踩这么脏，害的老朽每天都要擦一遍。”

陆凌突然问道：“敢问老丈，还有谁迷路了从这里翻墙吗？”

“我哪里知道，昨晚上半夜三更的，老朽眼神又不好，没看清。依稀看着是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看着文绉绉的，净干些翻墙的勾当。”说着他见陆凌两个人还站在墙角，又扯着嗓子吼：“你们两个还要在那里站多久，别踩了我的草。”

唐七拉了拉陆凌的衣服，示意他先离开这里。他两人走远了，依稀还听到老丈在后面骂。陆凌有些好笑：“这老头，脾气挺大，先回衙里面，看看红娘的尸体。”

红娘的脖子上有两道勒横，一道勒横从她的脖项下相交而过，一道勒横在她的脑后呈八字分开，唐七查看她的手时发现，她双手的指甲缝里面有许多带血的皮屑。

检查完表面，唐七重新净了手，抬手对着红娘的尸身拜了三拜：“为了查明真相，在下多有得罪，忘姑娘见谅。”

拜完，唐七重新带了手套，解开了红娘的衣服。唐七拿着红娘的腰带，与红娘脖子上的勒痕进行比对，发现尺寸竟然对的上。

陆凌一直在门外等他，见他出来，忙问：“怎么样？”

唐七回答道：“她确实是被人杀害的。下官检查了她脖子，上面有两道勒痕，一道勒痕相交，一道呈八字分开。相交的那道勒痕，痕迹与她的腰带尺寸一致，呈八字分开的那一道，与我们在她房间里面带回来的绳子是一样的。一般上吊的人会因为忍受不了窒息之感，下垂的双手会惯性的去抓挠大腿。我看过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反倒是双手指甲缝里面，有人的皮屑。”

唐七自然的接过陆凌递给他擦手的帕子，继续说：“说明她是被人先用腰带勒死，再挂到房梁上去的。她指甲缝里面的皮屑，是她反抗的时候抓伤凶手留下的。她昨晚临死前确实跟人同过房，并且她小腹微隆，初步推断她已经有起码四个月的身孕。”

陆凌，示意唐七坐下说，他沉吟道： “果然是一尸两命，药渣呢，你查了有什么问题没有。”

唐七站了许久，此时小腿酸胀，依言坐了： “药渣里面白术、党参、升麻，这些都是安胎的良药。我还在她贴身的衣物里面找到了这个。”

陆凌接过他手里面的荷包，荷包的材质一看就是上好的绸缎，里面躺着两缕相互缠绕的青丝，还有一张药方，落款处是仁和堂：“这个荷包用的材料是上好的织花锻子，这种缎子的花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凌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是记不得自己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唐七自动拿过桌上的药方看了看，说：“大人，这张药方上的药，跟我们从春花楼带回来的药渣里面的药是一样的。”

陆凌感叹道： “把药方跟定情的荷包放在一起，可见这姑娘是有多重视她跟情郎的孩子，可惜了，我这就让人去查查这荷包的材质跟药方。”

唐七问正色道：“已经去世的人不会再回来，但是找到凶手，绳之以法，这是我们唯一能告慰死者在天之灵的方法。”

这世间，可怕的不是那些牛鬼蛇神，而是人心。

这边孟丞得了陆凌的吩咐，亲自驾了马车，带着人去淮河的码头接人。

孙玉香的船一靠岸，就引来许多百姓的围观。

“好气派的船，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富贵的船。”

“是啊是啊，你看那船上的帘子，是用珍珠穿的吧，这莫不是哪位公主驾临我们青县了。”

孙玉香一出船舱，扫了一圈，只看到陆凌身边的孟丞，没看到心心念念的人，脸就拉下来了。

孟丞上前行礼道：“属下见过孙小姐，我们陆大人有事耽搁了，叫属下来接小姐去县衙。”

孙玉香一脸的怒气：“叫陆凌亲自来接我，不然我就在船上住着。”

孟丞只得解释道：“孙小姐，青县春花楼出了命案，我们大人正查案，实在抽不开身，还望小姐见谅。河面风大，小姐身子要……”

啪……孟丞话未说完，脸上实实的捱了一巴掌，瞬间他那小麦色的脸上，印了五个爪子印。

孙玉香趾高气昂的说 ： “本小姐要做什么轮得到你一个下人多嘴，我再说一遍，叫陆凌亲自来接我。”姑母都说了要让陆凌照料自己，她就不信陆凌敢抗太后的旨。

孟丞手里的刀紧握着，从小到大，他在陆家，别说被打，连罚都没被罚过几次，此番居然被个贼婆娘打了，如此凶悍，难怪他家公子瞧不上。谁家吃饱了撑的，会娶这么个母老虎进门。

努力平复着心里面的怒火：“小姐稍等，属下这就回去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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