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丈笑着看我,睿智而谦和的眼神却令我浑身不自在。
“女施主不是本地人吧?”
“方丈真是神机妙算,小女来昭沅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干娘开了口替我回答,可是老方丈却摇摇头。
“怎么,难道不对?”
老方丈笑而不语,干娘扭头看向我。
“我醒过来时确实是在昭沅城曲庄,不过我受过一次重伤,所以将之前的事情全忘了。”
我避开老方丈的目光,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可我更不想被人当成怪物来看待,更何况这个世界的人。
“忘得好,这世间多少人,想忘都不能忘,忘了好。歌哭两忘心自净,一笑不语前生。”老方丈转着手中的念珠,似笑非笑。
我斟酌着话中的意思,心却像是被一只拳头攥起,迫得不敢呼吸。
“人生在世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你只说忘记了,却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放下了。”他说完,提起茶壶往我面前的茶杯中注水,可杯中本就有大半杯水,随着水流的注入,终于水满而溢。
我提醒出声,“大师,水满了。”
老方丈却仍旧倒个不停,水漫过桌面,成串地滴到地面,老方丈终于提起茶壶。
“人生便如这茶杯,能盛多少茶水,是命中注定。若因心中执念,不愿将冷掉的茶水倒掉,之后纵有再多的好茶,也只能白白流掉。”
我随着他的话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茶杯,这杯中的冷茶,正如她的前世。我留了太多的挂念,时至今日都不能割舍,可是心中牵挂的太多,反而不能更好的去感受面前的世界。
如果今生再不能回去,那我空留这些牵念,反而成了累赘……
干娘眼中略带惊讶的看着我,在认她为干娘之前,她同曲惊天特意打听过我的身世,可在我被救回曲庄之前的一切,却是空白一片,听方丈的意思,似乎这其中另有乾坤。
空气中传来斋饭的味道,老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今日寺中布斋,若二位不嫌弃,请随老衲一起吧。”
宋亦茚旋即起身,她历年都在这寺中进香,自然知道方丈的脾气,所以微微点头示意我,一道跟在方丈身后,往斋室走去。
香客的斋室很小,只摆了三张木桌,只供平素前来寺中祈福进香的贵妇小姐歇脚吃斋之用,所以室内虽小,却极是精致,打眼一看虽然有些简陋,但是细细看时,每个角落都大有文章。
这时我瞧见来时遇见的那位我不喜欢的夫人已经在佛前拜完,坐在斋室休息。
她看到干娘进门,明显脸上不快,同身旁婢女小声嘟囔着什么。
下一刻她笑着迎上我们“曲夫人,还真是巧,咱们又碰上了。”
“可不是吗,我就说咱们姐妹是有缘的。”干娘微笑回应,眼睛则在房中环视了一周。
干娘之前告诉了我那位夫人的身份,昭沅城武将军府的夫人,早年与干娘也是城中显贵人家女子,有些交集但现在却与曲庄有些不对付。
曲庄不在朝上属江湖武林一业,与朝堂人士权力上有些区别。
——
武夫人所在的这张桌子靠近窗子,透过窗子可以看到远山的景象,风景最美,而且山风吹过,很是清凉,一向是曲夫人的不二选择。
室内两个角落整齐的摆放着两张大木桌,可光线远不如窗边清亮,曲夫人不自觉的皱皱眉。坐在了武夫人对面笑呵呵的说道:“妹妹,我跟你坐在一起聊会天吧,咱们姐妹有多少年没在一起好好说说体己话了。”
“前些日子我还一直想去拜访曲夫人的,奈何家中事情是在太多,所以就一直耽误下来,曲夫人现在气色可真好,”武夫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人老了,没法再跟年轻时候一样了,不过妹妹倒是没怎么变呢,还是那么年轻,”曲夫人摸摸自己的脸,皮肤很明显有些松弛了。
武夫人听了,心中却极是介意,她年轻时便比不过她,到了老来,心中反而更咽不下那口气,还想同她一较高下。
我听着两人相互夸赞,也不做声,只是安静的看着面前呈上来的斋饭。心中想着老方丈的话,心中有些忐忑,看来老方丈真看出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是假如真是这样,老方丈为何不拆穿她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体的主人,究竟是谁…
我听不进干娘与武夫人的谈话,也没心思用膳。只找了一个借口溜了出去,干娘在交谈也没太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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