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慈荒那日一别,小夭已好几天没看见他的影子,只有招安时不时来小坐一番,可待的时间也不长,常常是匆匆来,匆匆去。
小夭百无聊赖玩弄手里的茶盖,撑着腮帮子唉声叹气,白依端来切好的苹果,坐下翻理药材,纤纤玉手拨弄草药,不言不语,委实憋死小夭了,故意大声叹气,哀怨一波高过一波。
白依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块苹果封了她的嘴,小夭翻一个大白眼,顺势咽下苹果。
招安看慈荒眉目有些伤情,眼里的阴郁藏也藏不住,出言道:“主上可是有顾虑?”
慈荒不答,淡淡扫了小夭方向一眼,道:“命不久矣,何必扰之!”招安心弦被重重弹了一下。
慈荒一走 ,小夭似乎往刚刚慈荒在的方向看了一下,又低头吃苹果,一滴清莹的泪开在苹果上,吃下去,又酸又涩。
日落西山时,柔和的余晖洋洋洒洒打在各处,小夭在院子里四处溜达一圈,并无异样,慈荒设的结界依旧很牢固,一想起慈荒的名字,心就抽痛,小夭手趴在胸口上,看看天边,天色渐暗,白依也无碍,辞了她朝着慈荒竹屋拐去。
竹屋内烛光暗淡,慈荒手倚在额头闭目养神,四下不见招安,小夭提起裙角,猫着腰小碎步靠近慈荒,细细观看他的眉目,痴痴一笑,喃喃道:“皮囊生的倒确实不错。”小夭从别处拖来一把椅子,为他盖上软锦,坐下来目不转睛看他,时不时笑一下,笑着笑着眼角却闪亮亮的,最后使劲捂住嘴巴低声啜泣。
到天光略亮,雾气正是朦朦胧的时候,小夭把椅子放回原处,打扫干净她来过的痕迹,边走边回头看他,恋恋不舍的离开,就像她从未来过一般。
小夭一离开,方才还闭着眼睛的慈荒睁开了眼,她离开的时候,周围都有她的气味,正如她来时,一宿未眠,慈荒不禁眼睛酸痛,揉揉眼角,一夜不见的招安推门进来,端来一碗提神醒脑的药汤,慈荒接过喝下,招安收拾好,道:“主上,白姑娘说让你好自为之。”
慈荒理衣的手顿住,舔舔干涩的唇角,虚假的笑道:“是吗?”
慈荒侧头看伴在身旁的招安,油然而生的愧疚,不紧不慢的一点点缠绕在她的心尖上,慢慢的,有点疼,有点闷。慈荒感到头好像要炸裂一样疼,钻痛的,慈荒捏捏眉心,手把茶杯转了一圈又一圈。外头的阳光正毒辣,万丈光芒的,洒在身上又痒又麻,慈荒嘲讽一笑,莫不是要走到尽头,怎么连身体都酥了?哧哧一笑。
慈荒让招安先去召集小妖,安排明日要领,自己立在葱郁竹林里,飘飘而下的竹叶翩翩起舞,纤长的竹身尽情摇曳,隐隐透出丝丝晨风的甘甜味。
背后竹子微动,慈荒唇角微扬,回头一看,小夭趴在一根竹子上,圆圆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转,见慈荒看见了她,灿烂的笑挂在脸上,昨夜下了蒙蒙细雨,今早空气湿润,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慈荒朝她走过来,竹叶飘落,嗦嗦作响。
小夭手足无措,挺直了腰板,像小绵羊一样乖巧低垂头,慈荒问道:“你怎么在这?”
小夭支支吾吾半晌说不清楚,鼓着腮帮子又吹出气,抬头挺胸,一鼓作气道:“我虽不知你明日到底有何事要忙,但我一个东西要给你。”
“哦?什么东西?”慈荒饶有趣味的问。
小夭从袖口掏出一个锦囊,笑着递给他,有些羞涩的道:“这是我求的符,保平安的,”慈荒接过细看,小夭踮起脚尖,指着锦囊道:“里面有我的胎发,”她说的极轻,他仿若没听见。
慈荒摸摸她的头,叮嘱道:“去白依那待着,别到处乱跑,若明天我……我,”慈荒顿顿,又道:“无论如何,照顾好自己。”慈荒的手滑过她的脸颊,他的手冰冷刺骨,小夭打了一个寒颤,手摸他摸过的地方,“你一定是喜欢她的吧?”
小夭失魂落魄回了白依那里,白依看见她,鼻尖酸酸,心也是酸的,开口道!“回来啦!”鼻音很重。
小夭走进,咬咬下唇,道:“他很不放心你。”
“我知道。”
小夭咽咽口水,道:“他很在乎你。”
“我知道。”
小夭手绞在一起,道:“他很……”话未说完,白依打断道:“小夭,”她喊的很郑重:“他……其实,算了,不说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小夭一头雾水。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的,天空响起闷雷,白依半抬头看天空,眼眶红通通的,茶水满了也不自知,还是小夭停下她的动作,淡道:“水溢了。”
白依恍若未闻,只是慢悠悠的端起茶喝,小夭手搭在她手上,黏住了抽不回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今早起来就浑身乏力,脑袋晕乎乎的。
另一边慈荒正浴血奋战,身上有了许多伤,数也数不清,头发散乱,步伐不稳,唇边还有一流血,双目赤红,对面一个道家人提着剑砍来,来势汹汹,慈荒舔舔唇,腥味浓烈,和着血水吞下,挡住致命一击,斩断他的一条手。
慈荒踉跄的后退,险些摔倒,幸好招安及时扶住他,慈荒调整呼吸,问道:“如何?”
招安眼里划过痛色,道:“两败俱伤。”
慈荒闭口舌头在嘴里翻天覆地,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收拾好便回吧。”慈荒拿出小夭给的锦囊,他保护的很好,干干净净的,无一丝血迹。
招安道:“好。”
慈荒看见一个道人欲从旁边偷袭招安,二话不说拉过招安替他挡了攻击,一口血喷出,不省人事,招安慌了神,一招杀了那个道人。
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地上的鲜血,血流成河,双方所剩无几,彼此看一眼,道门的人带着伤员御剑离去,招安扶着慈荒和剩余小妖离开。
招安拖着慈荒一脚踢开白依房门,小夭看见他们一下蹦起来,指着他们嘴张着说不出话,只晓得哭,白依先冷静下来,让招安把慈荒扶床上,抖着手解开衣服,小夭和招安听白依吩咐拿药,烧水等,小夭倚在床边,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眼泪哗啦啦直流。
白依持小刀的手抖的不行,停下来深呼吸了几次,汗水出了满背满脸,小夭给她擦汗,眼却离不开慈荒分毫。白依生怕手重了,小心翼翼处理好伤口,期间好几次眼泪差点忍不住决堤。
招安站在后面心都揪起来了,手攥着衣角,衣服都要撕破了。
白依汗如雨下终于大功告成,瘫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小夭如死灰的眼有了色彩,破涕为笑,抱着手咬着手指,泪顺着白玉般的脸滑下。
招安扶起白依,白依虚弱的倒在他怀里,看清楚他的脸,安心一笑,招安扶过她到软塌上趟着,用温水给她净面,坐在她旁边守着她。
半晌,白依醒来,看过去小夭哭累了睡在地上,半身趴床边,白依和招安目光不期而遇,白依哑口道:“你是笨蛋吗?”
招安不答。
白依起来给招安处理伤口,认真的模样让招安挪不开视线。
慈荒醒来时,除了床边的小夭再无一人。慈荒困难的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小夭睡的很不安稳,蹭了蹭他的手。
小夭感到不舒服,睁开了眼睛,看见慈荒关心道:“哪里有不舒服吗?”
慈荒摇摇头,道:“白依和招安呢?”
小夭还没来得及回,门口就响起一道声音,“这呢。”
白依道:“小夭,早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先去吃,我有事和他说。”
小夭看看慈荒又看看白依,带着失落离开。
白依拖来椅子,面无表情,坐下冷道:“谈谈吧。”
慈荒撑起身体,白依看不过去,帮他放好枕头,让他靠好。
白依刚开口便满心委屈哭起来,慈荒只能慌忙给她擦泪。
小夭听到屋内白依的哭声,心烦意乱,吃起东西来也是味同嚼蜡。
白依道:“够了,我受够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我也是有血有肉的,我也有心,”白依指着自己的心道:“这,我的这会痛,禁不起折腾。”
慈荒两手搭在她肩膀上,不停道:“我知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你不知道,”白依一把甩开他的手,擦擦人中。
慈荒不厌其烦的给她擦泪,顺背,低声安慰,道人“我已经决定解散下属,不再做那虚无缥缈的妖王了。”
白依满是不信,震惊的盯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话的真假。
慈荒郑重其事的点头。
白依问他为什么,慈荒笑笑道:“其一因你和招安,其二因小夭。”
白依冷笑,假装不满道:“原来如此,你是怕你短命害了人家,没想到这次大难不死,打算重新做人啦,这几天让她住我这也是私心吧!”
慈荒道:“果然瞒不住你。”
白依出去让招安传达慈荒的指令,小夭心莫名酸酸的,果然是她啊!小夭低头讽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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