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太阳刚刚从山边探出头,天未全擦得大亮。
荔非守瑜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一张灿烂的笑脸。“嘿,守瑜兄,昨晚睡得还好?”不是曹节贞又还能是谁。
荔非守瑜却不太受得了他的热情,一把推开王子:“要是没有你扰人清梦,我还能酣睡着呢。另外,不要靠我这么近,咱俩关系还没那么亲近。”
曹节贞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笑道:“你来这虽然时间挺久,但估计对城里不熟。我这不就送上门来给你当导游,晚点再去看看军队,给你挑个适合的职位……”
“停!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当你的手下。”荔非守瑜一挥手,不悦的打断道。
曹节贞摇摇头:“不说手下之类。就同伴嘛,毕竟的你知道我先前所言不虚后,估计我们需要把后背交给彼此。”
同伴?这倒是有趣,听说西域诸国的统治者,不是最为在意尊卑?
一面想着,他见曹节贞走的很快,不得不加快了脚步,紧紧跟随上去。
曹节贞一路嬉笑,半点没有昨天辩论时的气势,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大男孩一般,为荔非守瑜介绍着各种景物。
“那边有个洞窟,里头有石刻的大佛,再向右走,登上那座山峰,就可以看到小溪,至于小溪的左边,那是一片如茵绿草,上面养了很多兔子……”曹节贞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绝口不提正事,只是絮絮叨叨的讲着。终于,荔非守瑜再也按耐不住性子,趁着曹节贞停口喝水的功夫,讲出了想法:“行了。昨天你还说现在是生死存亡关头,现在你怎么又悠闲地讲起了风土人情!分清缓急轻重,快快讲正事才是啊。”
见她忍不住讲话,曹节贞含蓄的笑了笑,停止了介绍。转过头,长眸紧紧盯着荔非守瑜。
这一回合的心理博弈,是我赢了。当对方忍不住问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变相的把话语的主动权交到了自己手里。接下来,掌控对话节奏,不出意料就能牵着对方走!
“既然如此,好吧。今天军中休沐,不然这个点早已点卯。不过士兵们休闲的时候也在营内,咱俩不动声色去看看,你来评价评价,毕竟那帮兔崽子们能不能打,可是关系到你自己的小命儿。”
“啍。”荔非守瑜冷哼了一声,脸色不屑“你当我没见过你们的军队?那种的队伍,不是我看不起,属实是……”他这回倒是给了些面子,可话语中的意思却也清晰明了。
“看了再说。”曹节贞笑道。自己的兵只练了十天,肯定不会是什么劲旅,但是与众不同的苗头,却不难发现。如果这个出生唐军的校尉,连这都意识不到,那么他也不配被曹某人看重。
毕竟值得三顾草庐的,应当是躬耕南阳“好为梁父吟”的诸葛孔明,而不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山野村夫。
两人并肩走着,很快就到了校场。因为是休息,不少人回去与家人团聚,只有一些原本就吃百家饭长大的人,现在还留在营中。
一个瘦的像根芦苇棒一样的男子,有些懒散的站在营门口,一见到有人走来,立马打起了精神。
等到看清了来者,这瘦弱男子才笑道:“曹领队,怎的这时候回营来了,莫非是忘了拿什么东西。”他的语气是发自内心的亲近,而非谄媚作态。
曹节贞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后,拉着荔非守瑜想要继续往里走。
可荔非却皱紧了眉头:“你怎么这么瘦,这样的人在军营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莫非选兵的人是瞎子不成?”
那瘦弱汉子显然因为这个受到过嘲笑,一下涨红了脸,把双手背在身后,过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说道:“当时,当时报名的时候,原本俺确实是不合格的,他们说俺力气太小,压根儿扛不起石锁。可,可是曹领队听说我一心想当兵,就问俺有啥特长,俺说俺跑得快。然后领队便叫俺跑了一圈,说是没让他失望,就,就给收进来了。"
荔非守瑜用不解的目光望向身旁之人,曹节贞笑了笑,说道:“你不理解吧。当时良家子出身的,个个信奉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小子虽然瘦,确实主动要求参军,先不说他为了什么,光凭主动这一点,我就认为,不能够因为体型的原因就将其拒之门外。况且他只是瘦,又不是天生的残疾,以后多吃点肉,多跑跑步,也就壮实了。这时候你可能要讲,但是他没特长啊,收进来也只是浪费粮食。跑得快有什么用,当逃兵?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你又错了。是这,我想成立一个营,就需要他们这种身形小而且灵活的人充任,摸到敌人后方,进行伏击和传递信号,直白来说,就是所谓的游击。”
听到这个构想,荔非守瑜立即提起了兴趣,不再注意那个瘦似芦苇杆的汉子。可又有些担忧:“你以为摸到敌人身后是那么容易的事,且不说如何通过团团阻拦,光是复杂的地形,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就够他们喝一壶!这种情况下,还想作战和干扰又谈何容易。”
“是的,不过我已经有了计划,还想和你一起修订呢。这支队伍我打算将它命名为‘特侦营’,并且有具体的行动准则和遇到不同问题的应对方式。如果遇到突发情况,那么就记住几大原则,在此之下,可以自由行事。”曹节贞先是安慰般的拍了拍瘦弱汉子的肩膀,然后继续向荔非解释道。
“若是如此的话,曹节…”荔非刚想说话,但是转而想起来,现在两人的关系并不像昨日那么剑拔弩张,如果这个时候还直接称呼对方的姓名,其实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尤其在文人看来,如果当面叫对方的姓名,毫无疑问是一种抽人耳光,或者求别人抽自己耳光的说话方式。一定要打个比方,就类似后世,你竖起中指指某个人的鼻子大声地说道:“嘿哟,你这厮!"或者是“呀,姓某的家伙!”
曹节贞瞬间理解了对方的难处,拱了拱手,面色郑重的介绍道:“曹节贞,表字,翊昭。”
荔非守瑜也颇为认真的一拱手:“某贱字适南,以后还要多请指教!”
适南,士楠,亦或是仕南?曹节贞一愣,如果是第一个的话,那么应该是取自《逍遥游》,若是最后个,那则表明了功利之心--唐人生性开放,以建功立业为荣,而且从来不以追求功名利禄为耻--相反这往往被视为胸有大志。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现在两人才算真正的认识,又或者说合作从现在才算开始。他们现在还没意识到,日后过命的兄弟情谊,只是这样简单就建立了起来,最终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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