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年汴梁河畔,风拂绿柳,春水融冰。
一白一蓝两人长身而立,白衣人身着上等云锦衫,却面色冷然;蓝衣人着普通的布衫,但另有风致。
“展昭,你为何要入那官府,当真是妄担这‘南侠’二字!你为何自甘折翼,做为江湖人不齿的朝廷之犬、宫廷家猫?!你这南侠,我五爷头一个不服!”一袭云锦白衣的白玉堂侧过脸去嗤道。
“白兄你误会了。” 言虽刺耳,他却并未动怒,面上仍是一片清和地劝道。
“哎,可别,”白玉堂摆手道,唇际勾出了一丝挑衅的笑意:“你堂堂御猫的这声‘白兄’我这粗野武夫可当不起。再说了,你是猫,我是鼠,这猫鼠可是天敌,又何来的兄弟之称,实在是笑话啊。”
“白大侠,你当真是误会展某了。”蓝衫人眼眸一黯,却仍是温颜道:“这御猫的称号并非是展某所要,乃是圣上御赐亲封的。展某也是没有办法。”
“什么御赐亲封,分明就是和我们陷空五鼠过不去!”白玉堂一甩长袖,粗声道:“依我看,那皇帝也是瞧着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不顺眼吧。”
“白。。大侠这是说的哪里话。” 闻言,展昭忍不住失笑,本想说圣上大抵都不知道陷空岛五鼠的名号吧,到了嘴边,说出的是:“圣上他怎会对你们心存偏见。你莫要想多了。”
“哼。”白玉堂鼻子里哼出一声,转着眼珠想了想,又道:“既然你是那皇帝挑中赐了封号的,那么,五爷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他看中的御猫厉害,还是我们这陷空岛的五鼠更强。”
“白五爷你这又是何必呢。”展昭一叹,道:“展某是不会接受的。”
“倘若五爷我定要分出个高下呢?”白玉堂挑眉,扬声道。
“那,白五爷你只管对江湖朋友们称,展某败了便是。”展昭道。
“展昭,你!”白玉堂怒道:“莫不是你觉得我们不配与你一战,想羞辱我等?!”
“白五爷,你又何必定要苦苦相逼呢?”
“展昭,你若是不依,就休怪五爷我闹得你开封府鸡犬不宁了。”
“猫鼠这一战,你跑不了的!他日丁当一决高下!”白衣人大笑而去,笑得恣意傲然。
那言犹在心,笑犹过耳,而人呢?
蓝衣人收回视线,面前却好似仍是那人放大的脸——骂,便是骂得坦然,骂得畅快;笑,便是笑得恣意率性,笑得意兴飞扬。
长久被压制的想念一旦被释放,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就这么放纵自己一次吧,他如此想着,低头饮下一口微苦的茶,任凭那刻骨的想念伴着丝丝缕缕的痛,自心底涌起,蔓延至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之中。
“哎,我说小二,爷难得来你这儿捧个场,你磨蹭个啥,倒是赶紧上菜啊。”一旁邻桌忽然传来了一声吆喝。
“哎,来了来了。”小二忙陪着笑脸应道:“今儿个客人多,您多担待。”
“我说你费个什么话,把你们这儿的桂花酒酿鸭、三杯鸡、炸脆骨都给爷端上来,赶紧地。”
这说话的口气和那人倒是颇有几分相似,听在耳中,不由地几分恍惚。只不过,若是他,还定要再多加上一坛上好的竹叶青的。
“这茶有什么好喝的,要喝自然也是该喝酒啊。”若是他,纵是不夺去自己手中的茶盅,怕也是要嗤笑几句的吧。
难得人生一场,怎可无这杯中物。陈酿的女儿红,口感浓香醇厚;绍兴的花雕,柔和甘香,佐以蟹肉,更有无尽余味;上好的竹叶青,清凉幽香,入口爽滑;还有那万岭箐佛来山的梨花白,开了泥封,色清酒香。对于酒,他不仅喝得多他,而且颇多讲究,兴之所至,少不得会如数家珍。
每次来了开封,他定要拉着自己来这瑞锦酒楼,还要点下满满当当一大桌子的菜。他总是将自己面前的碗堆得老高,而他自己吃得很少,常常只是抱着酒坛,看着自己将菜一点点吃下去,嘴角牵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满足而灿烂。
“来,尝尝这个。这位置可是白爷我特地提前了三天才预订到的。你看你,模样是好,可就是太瘦了点。”
“哎,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五爷我这般。白爷我这只老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喂胖你这只笨猫啊。”
“我每次来你都是这般瘦。难道是开封府的伙食太差?还是那皇帝克扣了你们的俸禄或吃穿用度?你说你的人已经卖到了开封府里,连带着五爷我一年也有至少一半的日子听这劳什子的‘威武’声啊。”
“你这病猫,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啊,到底几时才能让五爷我放心啊。”
“看你这样,五爷我也。。。哎。。。”
“下次若是再有什么案子,若是我人在这里,你定要叫上我一起!若是有什么难事,你没空的话,差人送个信儿,我这就过来。”
“我说你怎地。。。”
。。。。。。
若他此刻在身旁,定会这般对自己絮絮地说吧。
蓝衣人暗自思忖,面上忽然露出一笑,好似玉雪初融。只是这笑太过清浅,只是从面上一划而过,还没来得及在那眼眸的泓清潭中漾起水花便不见了踪迹,徒余下深深的怅然,伴着一阵无声的长叹。
“展大人,您这茶凉了。要不,小的去帮您重新续上一壶热的吧。”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小二甚是恭敬的声音。
“哦,不用了,这便走了。”
蓝衣人略带歉然地说着,站起身来,往桌上轻轻放上几枚铜钱,而后下楼离去了。
出了酒楼,不知不觉竟已是傍晚时分,喧嚣热闹的城中街市此时已冷清了下来,忙忙碌碌地都是回家的人。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是晴天,故此时天上没有夕阳,更没有漫天的彤霞,只有略嫌阴冷的风纠缠着发梢,吹得单薄的袍角一阵阵地舞动着。时值初春,料峭春寒,竟让人感受到了那本属于秋日的萧瑟索然。
路旁一棵小树上几片稀稀疏疏尚未来得及长大、长牢的叶子被风强拉下了枝干,在半空中不甘心地挣扎了一番后,终于最后还是落到了地上,转眼就被匆忙赶路的人们碾踩得支离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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