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客栈里。
“云沫。”一阵风伴着一个人影从门外闪入,低声唤醒了沉睡的人。
“姐姐,你。。。”云沫坐起身,使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朦朦胧胧地看着眼前人,问道:“你这么晚上哪儿去了?”
“我去开封府了。”
“什么?!你又去那儿了!”闻听此言,云沫惊呼出声,朦胧的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嘘,你小声点。”风荷瞪了眼妹妹。
“你又去哪儿干什么?难道。。。你又去行刺包。。。包拯了?”云沫不可置信地看向姐姐。
“嗯。”风荷点头。
“又没得手?”云沫无语。
“是的。而且,我还见到他了,还与他动了武。”风荷点头应道。
“他?谁啊?”云沫虽作势问道,而心中其实了然,心跳亦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谁?呵呵,还能有谁?展昭呗。”风荷看了眼妹妹,淡淡道。
“啊!那,你有没有受伤?”云沫向她凑近,仔细打量了片刻,问道。
“没有。难道在你的眼中姐姐便是这般不济啊?”她有些不耐地反问道。
“自然不是。”云沫随口敷衍着,神色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看了看妹妹的样子,风荷转言又道:“不过,他受伤了。”
“啊!你、你怎么伤了他啊!那他现在怎么样了?”闻言,云沫的脸色瞬时褪去了血色,却因过度的紧张和气恼偏偏又很快涌上了几分红晕。
“还能怎样?放心,没有性命之忧。他只是伤到了肩部而已,失了些血吧。展昭仗剑江湖过得不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风荷白了云沫一眼,故意道:“我倒是还可惜,怎么就只是伤了肩部呢,要不然我的胜算可能更大呢。哎。。。”
闻言,云沫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哎,倒也不是我有意要去伤他,谁让他一直挡在包拯的前面,还把我的面罩挑开了。我一时情急。。。”风荷正了正颜色,解释道。
“还好,只是肩部。”云沫喃喃道,面色一缓,转瞬间想到了什么,却犹比刚才更显苍白,语带颤音地问道:“什么?!那他。。。看到你的样子了?”
“嗯,他是看到了,而且还把我当作了你,谁让我们俩孪生呢。而我那时一心全在包拯身上,还恼他坏我事儿,便也没向他解释。。。。。。”
其实,她不仅对自己妹妹的心意一清二楚,而且也从展昭的目光中看出了些许的情愫。自己与青辄不也有过这样的朦胧却美好的岁月。。。或许,如果不是自己的缘故,他们是可以走得更近的吧?
看到云沫的面容,风荷的心中终有些恻然,滋生出了些许的歉意。
“这一点,是姐姐对不起你。是姐姐只顾着报仇。要不,我还是去说清楚吧。”看着呆坐在床榻上失了神采的妹妹,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算了。你屡次行刺,想必开封府对你是如临大敌般。我又如何能将你置入险境。更何况,在他心里,我早就是个做下投毒害人之行径的无耻之徒。上次尽管我出言否认,而他看我的眼光。。。也罢,或许,他压根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带我回府也不过就是试探。既是如此,现在解释与否,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云沫没有看她,斜倚在床榻上,语调已复平静,甚是慵懒,却似从心间流淌出一股萧瑟与凄然,饶是风荷也不由地感到一阵凉意。
“妹妹,事到如今,你可后悔那日遇到展昭?”沉默了一阵,风荷突然问道。
黑暗中,云沫转过头来,看了眼风荷,却没有说话。
翌日午后。开封府内。
“展护卫,他。。。”
“公孙先生,本府知道,这件事着实是难为他了。也怪本府这次思虑不周,若非如此,又怎会让他再一次失望。尽管他口中不说,但心里。。。。。。”
翌日,展昭行至门口,便听到厅内传来包拯与公孙策的交谈声。他的心头涌动着暖意,却又有些自责:平日里包大人已经十分繁忙,却还要为自己烦忧。。。
“展。。。”王朝即将脱口的话被他的眼神挡了回去。
“咳、咳。”他微微叹口气,故意咳嗽了一声,厅内的交谈声果然戛然而止。
“属下见过大人。”顿了顿,他如往常般轻提衣跨入了厅中,只不过用的是左手。来到近前,对二人露出了一抹浅笑。
“展护卫,你的伤怎么样了?”公孙策冲他点点头,走近伸手抬起他的右边臂膀。
“没事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还是被公孙策一把拉住。
“伤口为何不包扎?”公孙策的凤目中敛去了几分笑容,而一旁的包拯亦望着他。
“属下。。。属下是看伤势不重,包扎恐影响右手持剑。。。”他看着二人,俊朗的面上浮起了几分赧色,活像个做错事后被发现的孩子。
“受伤了哪儿还能动剑?!你啊。。。”公孙策语带薄责。
“公孙先生说得对,展护卫,本府命你速速前去包扎妥当。”一直没说话的包拯看了看公孙策的眼色,开口吩咐道。
“是。”他垂首应道。
“展护卫,这次,又是本府连累你了。你若不是守在本府身侧,便不会为救本府而受伤;你若不在公门,便可以你恣意率性的江湖生活。过去,有白*玉*堂等江湖之人对你颇为不满,寻衅挑事,而今的事情恐又让你。。。如果你不在开封府,没有为官,或许,也不会失望和为难。。。早年,你便以“南侠”之名誉满江湖,而本府却揽你入朝,今日竟不知是对是错。”
就在展昭转身欲离去之际,包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若往日那般洪亮,似带着歉意。那声音让展昭的心一颤——聪敏如他,包拯话中的含义,又怎会听不出。
“不,大人!”展昭急回转身,截住了包拯的话。湛蓝色的袍摆随之轻轻扬起,似带出一道清和之风,让这有些无奈和悲意的气氛悄然间化解了几分。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老者,与他的目光相迎,并朗声说道:“放眼古今,天下官吏何其多,然能如大人这般襟怀天下,心忧百姓者能有几?能够不畏位高权重者,敢于犯颜直谏者又能有几?展昭本亦是一介草莽,能被大人引入庙堂公门,并追随大人左右,这是展昭的荣幸。展昭来自江湖,而今用手中这三尺青锋,守住头顶的一片朗朗青天,这是展昭的责任,更是展昭的心愿。人生在世,难免不尽如人意或是进退两难之时。展昭自知并非贤圣,行事只求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有生之年,能以己之力护得大人和这开封府上下周全何尝不是对天下之人的一个交代,也是对称我声“南侠”之人的一个交代。人活在世的方式有很多,而侠的精神更是在心而不在形。纵是没了快意恩仇的日子,只要能在大人身侧,为大人分忧展昭于愿足矣;以后,纵是展昭身死骨殁,亦是于心无悔。展昭心意如此,大人又何言连累二字?”
听到这番话,平日里温颜含笑的公孙策多了几分肃然,一双凤目中透着赞赏;包拯亦注视着眼前之人,一向刚直的他却颇有些动容,踱着步子,低下了头——
这个仿佛前一刻还面色羞赧的孩子,下一刻却这般通透晓然。岁月匆匆,入府时还略嫌青涩的他,如今虽依旧剑眉星目,眸中含笑,却已成熟了不少——有光华日渐皎然却沉淀于目,有傲骨铮然依旧而内敛于形。几年的官场生活,让他褪去了少年人的浮躁,克制了江湖人的率性,将他打磨得沉静隐忍,仿佛一块上好的玉石经雕琢后变得温润雅正,更显风致。
平日里,这个青年或着红衣,或袭蓝衫,常年风尘仆仆、带伤而归,纵是留在府中,也多是参与讨论案情, “属下在”、 “未能完成大人所托,请大人责罚”常伴耳畔,却何曾这般以名字自称,直言说出心中所想。方才,从他的眼中,包拯仿佛看到了那许久不见的畅然无拘的光彩。眼前的他任劳任怨,甘之如饴,而自己又何时了解过他心中所思所想,更遑论所求了。而他。。。想到这里,包拯的心中腾起几分愧意。
“大人。”
一声轻唤打断了包拯的沉思,抬首间却映入眼帘的,是他宁和坦然的微笑和透着坚定的明眸,眉眼间一派大气疏朗——如此再言便是自己矫情了吧。
“是本府多虑了。”包拯看着他,微微颔首,语调虽轻,却是两厢会意于心。
屋外院中,午后的阳光一片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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