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客栈中。
发现一向浅眠的自己竟起得比平日里晚了不少,风荷不由地有些奇怪,目光流转间,凝于桌上的茶壶。心下微微一转,蓦地,便有几分嗔怒浮于眼中——嘿,这丫头,功夫竟用到了自家人身上。
风荷下了榻,梳洗一番,正欲出门,眼角突然溜到门边的柜子上搁着的一纸信笺上——上面的字迹是云沫的——姐姐亲启。
有一丝不安在风荷心头腾起腾起。
于是,她急急地将信拆开来,寥寥几行字从眼前迅速掠过——云沫走了,只说是想去散散心,让她不要担心。
哎,眼下看来,或许这样也好吧。
云沫此时的心情,风荷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也是尝到过类似的滋味——云沫看到自己,大概便会让她想到那个人,更会想到连日来发生的这点点滴滴吧,这难免会让她的心再痛一次。云沫本是个单纯的女子,若非因为自己要报仇,又怎会卷入这纷纷扰扰之中。或许,她能和展昭处得更久,即便不是如此,至少她还能在那个小屋中怀揣着一个虽然微不足道却足以令人回味的梦吧。。。。。。
黄昏时分的小河边。
云沫一个人独自坐在河边的石头上,默默地凝望着缓缓流淌着的河水出神。
那一日的清晨,自己和他便是在此处相遇的,而他那时竟以为自己要投河。想到此,云沫有些莞尔。
只是,如今这河水清澈依旧,却已物是人非。
思及此,云沫不由地轻轻地叹了口气,耳畔不禁便回想起姐姐问的那句话“你可后悔那日遇到展昭”。
是啊,事情已经都到了这一步,若是没有遇到他,那个雨夜没有纳他入屋,如果自己没有去开封,又怎会徒增这许多的烦恼。。。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遇见了便是遇见了,想起当初初见他时一刹那的心动,回想那夜目睹他伤病交加时的心痛。
如今再忆及当日开封重遇时的欣喜和酒楼茶馆中相谈甚欢的情景,纵是以后不再相见,纵是他误会自己,但有这相遇之缘,有那样一段朝夕相处的日子,又未尝不是一件值得收藏的记忆。
这样一想,云沫的心中便又是一番滋味。
发呆的时辰也过得很快,日头渐渐西斜,终于沉至山下。
云沫连日来烦闷的心终于平静了不少,一时兴起,便信手拾起一块儿圆石打了个水漂。石头横击在水面上,漾起一串连续的晶莹的水花。
“哎,想不到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水漂倒是打得挺不错啊。”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却冷不防吓了云沫一跳。
“怎么?吓到你了?”云沫猛一回头,正对上一双对方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
云沫一边打量着,一边暗想:此人看上去与展昭年纪相若,身形如风,面如冠玉,目若灿星。只见他摇着扇子挑眉而笑,神采气度颇为不凡,只不过身上似没有展昭那种让人一看就无法忘记的伴着正气的英朗,而是多了几分潇洒俊逸。或许,展昭未入公门前,亦是这般洒脱无羁吧。
这一时间,她便又想到了那个开封府中的红衣武官。到底还是入了心,云沫暗叹一声,转了心念。
“你是谁?”看着眼前一袭白衫的翩翩公子,云沫问道。
“我是谁?”听到这个问题,白衣人却是一愣,面色透出了几分古怪,看了看自己,又定定地看了云沫几秒,旋即便又扬了眉,“唰”地一声,打开了自己手中把玩着的折扇,指着自己的扇面,哈哈一笑道:“这江湖上,不知道五爷我的可还真不多了。”
云沫顺势将视线移到他的扇面上,顿时明了,便淡淡一笑,道:“哦,原来是陷空岛的白五侠,失礼了。”
“嘿,好说好说。”这回白玉堂心满意足,“啪”地一把收起了折扇,看了眼天,问道:“看天色也不早了,这地方似乎无人,姑娘你怎独自在此?”
“哦?白五爷您不是人吗?”云沫笑着反问道。
又是“偶遇”,走了展昭来了白玉堂。云沫心下不由地苦笑,抬起头看着他。
“五爷我只不过是路过罢了。敢问姑娘家住何地?可需五爷我相送一程?”白玉堂看了看天色,好心问道。
“那倒不必了,小女子也不过就是路过,不耽误您赶路了。就此告辞。”云沫婉拒道,虽带着笑容,笑容却分明未达眼底,神色看上去颇却有些淡漠。
“呃。。。。那好吧。”风流倜傥的白玉堂没想到一番好心却自己讨了个没趣,暗道:这姑娘不知道我是谁也便罢了,还少有人看到五爷我这般冷淡。
待到再抬头时,看到云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裙角在晚风中悠悠而动,渐渐走远。
“咦,这是什么?”白玉堂有些自嘲地一笑,打算离开之际,却忽然看到石头下似有团白布,走近拾起一看,发现是一块白色的绢帕,上面绣着并蒂双莲,帕子的角上似乎还有几个小字。
就着已经擦黑了的天色,白玉堂凑近一看,上面纹绣着三个小字——秋云沫。
是这丫头落下的东西?秋云沫,原来这丫头叫秋云沫?
白玉堂想了想,顺手将帕子塞入了自己的袖中。
夤夜时分,山路边。
“弟兄们看看,这小娘儿们胆儿真不小。本想弄点银子花花,没想到还有大姑娘送上门。”
风荷正走在山间路上,突闻此言,下意识地便抬起头。
“哟,这娘们儿不光是胆儿大,模样也不错。咱们把她带回去送给大哥做压寨夫人如何?”一旁的几人嬉笑着朝她走去。
“滚开!”风荷心中一怒,出言呵斥道。
“哎,这脾气还不小呢。好好,有意思有意思,我看肯定对大哥的胃口,大哥一定会喜欢的。”身旁的几个人的哄笑声更加刺耳。
“再不让开,小心对你们不客气。”风荷又道。
“好啊,来啊,哥几个等着呢。”几个人抽出身后的刀,吐了口唾沫,朝她缓缓而去。
不自量力——风荷冷笑着,抽出腰间佩剑迎了上去。
只听“嘶”的一道裂帛声响起。
他们不过是几个普通盗匪,几番下来,自然伤不了风荷,但却仗着人多,划开了风荷身后鼓鼓的包袱,并划破了包袱中的一件衣衫。
“这可是你们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风荷怒而挥剑,几道银芒划过,便三下五除二地挑断了几人的手劲脚筋,看着一地滚爬的人,转而嗤笑道:“看你们再如何拉我回去做你们大哥的压寨夫人。收拾你们,就当是除害了。”
“女侠饶命啊。我们不敢了。”几人忙不迭地磕头认罪。
“滚!”
而后,风荷解下了背后的包袱,小心地取出了那件划破了的绛紫色衣衫,呆呆地看了半晌,轻轻地反复摩挲着,渐渐地红了眼眶,口中喃喃自语道:“青辄,我对不起你。把你的衣服弄破了。”
突然,手下似有些异样的光滑,风荷低下头一看,竟是信笺一角从破口处露了出来,不由地奇道——咦,这衣服里何时会有信的?怎么自己从来没有发现?
风荷翻过衣衫,这才发现信是缝在衣服内面的,衣衫颇有些厚度,故平日里一直没有发觉。
风荷赶紧收拾了情绪,拆下信笺,细细看去,不由地心中大惊,脸色瞬间变了几变。
原来,这封信是青辄手书,里面写到了当年俞家案子的始末。
当年俞家之案的确是由包拯侦办,由于俞家依仗在朝中有所势力,在地方上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终是上达天听,引起天子震怒,株连颇广。青辄原曾是俞府中一个普通护卫,得知俞家有难,感念俞家过去的知遇之恩,一心想着要为旧主报仇,数次只身闯入开封府中,虽未伤到包拯,却也让好几名衙役身受重伤,险些身亡。而他虽最后被拿下,然包拯却心念其忠诚,加之不明事情真相,并未将大刑加之与他,并对他言明了事实。青辄闻后,心中又悔又愧,最后竟自戕以洗自己是非不明,滥伤无辜之罪。临死前,为风荷留下了这封信,并让她一定不要去寻仇。
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更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心想要害的人,竟然是有恩于他的人。。。
难怪那晚包拯说道青辄也算是因他而死,甚至颇为惋惜和自责呢。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风荷呆愣了很久,她的心中有些空茫,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失了什么。
而后,却又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薄薄的一封信,便从手上缓缓滑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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