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美人（二十四）

24

“我有分寸。”

月灯拍拍江风的手背，再三叮咛了一遍才放心走进去。

窗帘被风吹得飘飘荡荡，光是雾蒙蒙的，月灯没有过多地思考，伸手扫去桌上的贡品，香炉在地上滚了个圈，灰洒了满地，被风一吹，化作团团的灰影，瓷碗碎裂，果蔬沾着灰打滚，似乎是惊动了暗处的婴灵，四面八方传来尖锐的啼哭声，如一根根钢针刺入耳膜，痛苦难当。

月灯眯起眼，当机立断咬破舌尖，脑中一片清明，拈出一张天雷符上前两步贴在瓷罐上，眼前却是一黑，手腕处传来剧痛，月灯吃痛地往后踉跄了两步，原来是手臂上缠着一只赤裸的小鬼，正呲着阴森森的白牙咬在他的手腕上，他神色一变，指尖曲起划破掌心，将血洒在小鬼的身上，掌中血如炽焰，它的身上燃起黑烟，撕心裂肺的嚎叫贯彻双耳，它立刻松口滚到木桌下面。

“你的血没他的好喝。”

尖细的嗓音在咯咯大笑，月灯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伸手之间将那小鬼寄身的瓷罐挥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性骨折，残片之间露出一具早已枯黑干瘪的婴尸，于瞬间化为一地灰粉。

啧，尸体这样，看来是无法造成实际伤害了。

但他还是甩手扔出一张犹沾着血的纯阳符，立刻往后退，尸体的灰粉燃烧起来，把白亮的瓷砖都烧成了黑碳块。

铺天的灰雾蔓延开来，婴灵嘶哑的尖叫此起彼伏，门外的江风焦急地向内张望，他已看到月灯满手的鲜血，却又受了叮嘱，只能干着急，“月灯！月先生！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可以进来了。”

月灯的声音在雾气弥漫里传来，江风心内一松正想迈步走进去，又觉出几分不对劲，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我......我进来了，你在哪里?”

话音未落，一道灰黑的身影扑向门口，江风瞳孔骤缩，接连又退了几步，差点被绊倒坐在地上，那团焦枯的东西并没有冲出来，而是撞在了门口的屏障上，它气急败坏地用枯爪挠着血红的屏障，发出愤怒的尖嚎。

“假扮我？你很有勇气啊！”

五六道红线自雾里射出，将那只婴灵裹成了血粽子，月灯挥手拂去因火光而起的烟尘，五指上缓缓渗出的血液化成了红线，一寸寸地收紧，脸上第一回出现了怒气。

他的五指收拢，线越收越紧，婴灵的四肢毫无章法地挣扎，恶毒的眼神狠狠地钉在月灯的身上。

“那个，它不能轮回吗？”

听着婴灵渐弱的嚎叫，江风好像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怜悯，月灯看了眼他，微微松了点，道，“给它点教训，待会，会有人来收它。”

“那就好。”

江风倒不是真的可怜这家伙，只是怕月灯真的弄死了，会折损阴德，月灯倒不觉得有什么，横竖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死了，对于这些身后事自然不关心。

“我.....我该付多少钱？”

江风嗫嚅着开口，既然关于他招鬼的源头被解决了，自然也就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虽然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但他凭借自己本能的敏感与胆小，刻意想和所有亲近的人划开距离。

他闭上眼，等待最后的一刀两断，回到一个人的时候，会很怀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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