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美人（九）

09

江风的手机灯往门外照，却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张开了血盆大口把光线吞了个干净，电梯门也没有按照程序设定的那样关上，就好像有人在外面按住了开门键，却无法踏入一步，只能耐心地等着门内的猎物乖乖自投罗网。

月烛的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二人与门外的怪物在僵持，不过几分钟，似乎是对门的邻居打开了门，伴随着“吱呀”一声，微弱的一丝光芒幽幽而起，犹如一只半睁不睁的眼，窥视着电梯内的二人。

“你们怎么缩在电梯里啊，快出来快出来，这都几点了。”

听声音似乎是个中年男子，江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轮廓，随着脚步声渐渐清晰，那人走近，面容也慢慢清晰，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有些这个年纪该有的啰啰嗦嗦，也许是不习惯黑暗里电梯里的光，男人眯着眼睛朝他们笑，江风感觉有几分亲切，刚刚想开口解释，却被月烛扯了扯衣服，低头便看到她在摇头。

那个中年男人穿着天蓝色的棉睡衣，眯着眼睛在笑，还在自顾自说话，“看你们是小情侣吧，也不能在电梯里搞情趣吧，快出来吧。”

江风后背上掠过一阵冷，虽然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在笑，但是他看不见他的眼睛，或者说是压根看不到眼珠，自始至终，门口这个“人”，都没有睁开眼过。

一开始的亲切感被诡异取代，现在盯着那张脸，那是越看越奇怪，想了几秒，江风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惊悚爬上天灵盖，常理来说，人在说话的时候，肢体也会有做出动作，但这个男人就好像一根柱子，杵在那儿之后，根本就没有动过，好像那颗头是被强安在脖子上的，其余的部位早已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

光是这么想着，江风就已经快害怕地吐出来了。

反观月烛，她有些肉疼地摸着手腕上的佛珠，一直僵持下去，难保不会有突发事件，可是......这是师叔送的呜呜呜，一颗难求的那种，用了就没了。

“呲啦”一声，一道明红的影子从后面穿透男人的额头，“咚”的一声撞在电梯门框上，又掉下来，“咕噜噜”滚进了电梯，月烛狠狠松出一口气，电梯外亮起一道光，照进了江风的眼里。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淡定，举着手机，身前是一个架起来的“人”，江风把那颗珠子捡起来，再抬眼的时候，月烛已经蹿到了月灯的身旁。

“诶，是个纸人。”月烛的声音让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怪不得睁不开眼睛，原来还没点眼。”

那是个穿着深蓝棉睡衣的纸人，脸蛋上涂着泥土色的粉末，嘴唇红得像是用血染出来的，但黑色染料描边的眼眶里是一片留白，应该是头发的地方似乎是用黑色的蜡笔涂的乱七八糟，看久了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江风一对上纸人苍白的脸，不过一眼，面色就惨白了，月灯一手捏住纸人的后脖颈的木架，让它的脸朝着地上，另一手打开了家门，“先进来，再说。”

江风别开眼，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换了鞋后，便看到月灯在动手拆那个纸人，支撑的木架一剥离，纸人就软塌塌地跪倒，月灯拎着这副纸壳子掂了掂，又撕开了外面的纸，在棉絮里摸索了一会，掏出来一颗黑漆漆的珠子。

月烛凑在自家哥哥手边看了看，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东西，黑不溜秋的。”

在灯光的照射下，珠子没有任何光泽，他晃了晃，里面是掏空的，装了个铃铛似的发出细微的声脆，月灯的眉心慢慢皱紧，唇瓣动了动，“我问问师叔。”

看他的神色，江风觉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月灯拿手机拍了张照，就坐在沙发上等消息，江风见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随手挑起了个话头，“话说这怎么看出他不是人的？”

“首先，我们家对门没人住，其次，他走过来的时间太长，楼道都快被他逛成百货大厦了。”月烛得意洋洋地给班主任分析着，“最后，就是他不睁眼，说话机械啦。”

原来如此，江风暗暗记住，又觑了月灯一眼，正巧手机震动一声，他吓了一大跳，有些失态地哆嗦了一下，月烛也被他吓个不轻，连忙扶住。

“看上去像是用骨骼烧制的铃铛，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应该还有一层，应该是金属，包着的东西这么看着也瞧不出名堂，改天拿过来我瞧瞧。”

百里的声音很像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后迷迷瞪瞪的，但条理却出人意料的清晰，月灯蹙起眉，“这几天有什么奇怪的人在我们楼晃荡吗？”

月烛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吧，不过也奇怪欸，在电梯门口摆个纸人，还算准了今天哥哥加班。”

江风觉得有点坐立难安，不知这东西是冲着他，还是冲着这兄妹俩的，但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算了，明天再说吧。”月灯拧拧眉心，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拉了把江风，“江老师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帮你去清查公寓。”

江风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拉起来又被塞回了房间，月烛看着他俩的背影，狠狠地为自家哥哥的伪装折服了——外表看似纯情的白衣天使，实则是装乖的大尾巴狼。

这时候还不忘关心委托人，真是敬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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