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花源（十四）

16

五年后，林聿恒在墨尔本举行了婚礼。

许南嘉还是去了，在机场，林聿恒给了他一个久违的拥抱，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

许南嘉很想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但试了试，只能勉强扯扯唇角，“哥哥，好久不见。”

林聿恒还是和五年前一样，眉目间有些散不开的忧郁，许南嘉看在眼里，有些难言的酸涩。

“南嘉，好久不见。”

这五年，许南嘉和林聿恒恢复了从前的联系，但也仅限于亲情，听到林聿恒即将结婚的消息，胸腔里心脏的地方，还是会隐隐作痛。

许南嘉知道了林聿恒一走了之的隐情，林聿恒知道了许南嘉一意孤行的原因，但是这么多年的岁月，不是一张飞机票，十几小时的旅程能够跨越的。

婚礼举办在一座郊外的别墅，花凉和楼风神色有些紧张，朝着许南嘉笑的时候，有一股说不出的心虚。

许南嘉的疑惑终于是在进入别墅后解开，几句客人的交谈落进耳朵里，许南嘉默默念了几遍，似乎要把那几个单词嚼烂了。

“I heard that the villa was built by the Heng for the beloved one.”

（听说，这件别墅是恒为心爱之人建造的。）

“It is called ‘The Paradise Outside The World’.”（名为世外桃花源。）

许南嘉茫然地四下望去，在三三两两的客人里，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头顶是梧桐树的荫蔽，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洒落，点点光斑栖息在他发顶，他的心在发烫。

“这里是桃花源吗？”

梧桐叶落，云卷云舒，一院繁花正盛，满堂宾客庆贺。

花凉不言，楼风亦无言。

这里是世外桃花源，是许南嘉画中梦里的簌簌叶动，锦绣无边。

司仪在说着老套的誓词，许南嘉很乱，他不知所措地往前走，却被客人们挡在最后，看着林聿恒站在阳光下面，而他却在阴影里，无法再往前。

许南嘉想再像儿时一般，再问一次林聿恒，你还记得世外桃花源吗，你相信吗？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不是......是不是为了我？

林聿恒站在宣誓台前，却没有看新娘，那双清澈如长空的眼掠过人群，如当年初见。

许南嘉知道，这一眼，是落在他身上的。

“你可喜欢这桃花源？”

华月笑晏如花，艳丽若湖藻的眼中，星光璀璨。

“喜欢。”

许南嘉肩膀微微颤动，轻不可闻道，“我喜欢。”

终是泪落，许南嘉无力阖眸，可经年的伤疤再次撕开，流出的依旧是猩红的血，酸涩的泪。林聿恒想为他证明的世外桃花源，最终成了他人的梦中温柔乡。

他突然有一个荒唐的想法，若是那日他去了，是不是现在牵着林聿恒的手，陪他走过世界每个角落，看遍日升月落的人便会是他？

他忽然明白林聿恒眼里的悲，只是已隔数年。

他再也跨不过那些湍急的岁月，去拥抱那个要为他建造世外桃花源的少年。

至此，方知唯有时光，难以再倒回，错过，既是错，也是过。

“哥哥，我们会一起长大吗？”

“自然，从生到死，青丝至白雪。”

而许南嘉闭上眼，终是露出一个苦笑。

哥哥，你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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