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深坐在带有‘辅’的木桌前,木桌简易,衬的那把再平常不过的木琴都精致好看了许多,琴面上画有一幅图,寥寥几笔,勾勒出别样水墨意境,不就是那句提示——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郁深和白澜之一样,音律并不擅长,他右手轻轻抚上木琴,拨动几根琴弦,百无聊赖。
说起弹琴,郁深又不可自抑想起柯凝,柯凝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细长,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如果右手虎口没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就更完美了,郁深想,不过这样也很看,弹琴的时候最好看。
柯凝在书院的日子不算多,更别说弹琴,郁深一共就见过两次,第一次是皇宫那场夜宴,柯凝弹琴,他在一边舞剑,对于自己的师哥弹琴是一副什么模样看的不真切。
第二次是在柯府,上元节最后一天,两人没有去街上凑热闹,但有些无聊。柯凝便拿出传说中的“幽旸”筝,随意放在面前的长桌,郁深就静静坐在他对面。柯凝弹了多久,他就听了多久,曲水流长,岁月不负。
想着想着郁深两手覆上去,断断续续弹起一首曲子,那是柯凝在柯府弹的唯一一首郁深知晓的曲子。郁深手生,磕磕绊绊弹了多半,但是弹的极其认真,全神贯注的看着丝线撩动,连门口站着一个石青色身影都不曾注意。
柯凝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一言不发,呼吸声都尽量压制,生怕打搅了那弹琴的人。
许久不见,柯凝趁着弹琴的时间细细打量郁深,每一寸肌肤都没能放过,这样静谧的时光对于他们来说太过奢求,下次又不知道该是什么怎样的光景。
一曲终,郁深收拾心情,注意力重新放在提示上,等再看院内布置时才发现门口斜靠的人。
“师兄?!!”郁深忙不迭站起来,语气轻快了几分,“几时站在这的,我竟没有发觉?”
柯凝甩开折扇,扇坠随之晃动:“远远的就听见琴声了,想看看弹琴人是何风采,好好的曲子弹成这样。”清冷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压杂一点点轻碎的笑意。郁深听得明白,这是在取笑他弹的不好。
“郁深自然比不过师兄,一曲难求。”郁深将位子让给柯凝,从余光扫过门口那一刻起,脸上的笑意就没浅过。
“来寻东西?”
“是!”
“如何?”
“嗯…这院子是双人训练场,怕是要找一个同样需要这东西的学徒,合力来取。”
“嗯…”柯凝随意扫了一眼院中机关,“倒也未必。”
郁深不明白柯凝的意思,静静等待下文。
“这么多院子,你想找到有如影提示的学徒,谈何容易?”柯凝不急不慢的说。
“嗯…师哥说的有理,是我欠考虑了。那就随便找一个,等我拿到东西,在帮他拿一个就是了。”在心中推算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可能性,郁深觉得没有问题,他时间是充足的。
“……”
“师哥你怎么不说话?”郁深看不出柯凝的表情,只能张口问,“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何必如此繁杂,你眼前不就有一个人么。”
“?!!!”
郁深实在不敢想这话是出自柯凝之口,后者面色平常,两眼坦荡荡,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所认为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在郁深眼里已经颠覆了对柯凝的认知。
柯凝的提议对于郁深来讲简直是最为佳选,一来要讲实力,全书院上下,找不出比柯凝更厉害的,这样一来,等同于隐形之中多了一个帮手。二来郁深经常跟着柯凝练功,以两人的默契度避过院中机关绰绰有余,不会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郁深想想就很激动,他强压下兴奋,试探性的问道:“师哥,你这样,不算徇私舞弊么?”
柯凝轻笑一声,移开覆在木琴之上的手,抬起拿着扇子的手在郁深脑门儿上就是一下:“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我只出四成力,和你共力通过机关,其他解题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哦……”郁深心里还是开心,不敢表现出来,尾音拉的长。
“啧,不愿意?”柯凝打开扇子,慢悠悠的晃荡,倪着眼瞧郁深,有些不满。
“没有没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嘿嘿!”怕柯凝只是一时兴起,又追上一句“那就听师哥的,我现在就找锦囊所在之处!”
柯凝不多说话,算是默许。
如影场的大小和疾风场差不多,训练机关同样分为四个等级。桌上的笔指向第二个等级的部分。郁深没有轻举妄动,怎么说也是有了经验,他直觉并没有这么简单,那个提示里还有一句没有用到——恨无知音赏。
既然那琴凭空出现在这,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那究竟是什么呢?
郁深两眼看来看去,这琴属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想不出能有什么提示。他抬起木琴,翻个面,同样没有什么不同,他试探性的在木琴上敲,琴身中段是空的,才思敏转,他抓稳木琴,使劲晃动,果然听到一丝轻微的声音。
找到破开琴身的位置,郁深从中拿出一卷小纸条,展开,上面又是一句提示:【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两个方位?
饶是柯凝在一边,郁深也还是忍不住骂了几句出题人,每个提示都是七弯八绕,让人好费心思,好不容易找着了,还要提防着是不是个陷阱。
这难道是要猜测弹琴人的想法么,也就是做弹琴人的知音?
郁深撇撇嘴,就平白的就冒出一个“弹琴人”?!他上哪知道弹琴人是想要说东边还是西边,要是真有这么个人,郁深可能还真会作出让他弹一曲自己听听的要求,现在就自己一个人,怎么就是知音了?
暗中腹诽归腹诽,柯凝还在一边看着呢,郁深抛开脑子里有的没的,再次回想自己的提示:【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辅)】
知音赏...
雨天...
竹露...
有了!
雨天露水难相逢,那不就是知音之意!
果然,与那笔的方位截然相反,两者机关难度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郁深对于锦囊在最后一个难度的机关中已经麻木了,提不起什么反应,毕竟以那位唐师哥的性子,什么干不出来?
柯凝在一边将郁深全称的动作和表情看在眼里,着实觉得有些好玩,忍不住要逗上一逗,清清嗓子,面无表情的张口:“你确定你寻的地方对了?”
要是换做旁人,郁深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回答:准确无误。毕竟他对自己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但现在开口的是自己院子的师哥,他还真有些迟疑了:“额...师哥觉得有问题么?”
柯凝想笑,想想还是作罢,起身朝着那机关位置走过去,避过郁深的瞬间嘴角扬起,语气毫无波澜:“没有,既然你觉得是,那且试上一试吧。”
郁深挠挠头,所有解题思路前后又一点不放过的思考了一遍,再三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小跑着跟过去。
最后一级机关场向地下凹陷,第一眼望过去就可以发现两条同样的机关设计并轨而行,中间有两道可以勉强称作“门”的荆棘软墙。
两道机关轨道相互依存,需要两人同时同速并进,荆棘软墙,墙分四扇,分别纵横移动,速度不一,相互交错,只有两人同时到达时,其中一堵墙才会同时四向移动,短时空开一人过的位置,待一人过后,避过墙后机关,另一人以同样的方法穿过荆棘软墙。
想要成功通过这道机关,需得两人互相信任,配合默契。若是稍有差池,速度慢了,反应不及,就会有一个人碰上那堵荆棘软墙,免不了擦破皮出点血。
柯凝先一步点墙旋身而下,站至左边,等郁深在右边站定:“准备好了么?”
“嗯!”
早在两人站定时,训练场内机关皆已触发!
左侧石青色颀长面色清冷,眼光随意的瞭望前方,右侧茶白色身影神情淡然,余光仅仅追着身边的人。
以两人为漩涡中心,周身的气场陡然变化,空气中激起层层波浪,逐次向外荡涤,强势的压迫随之蔓延,吞没数米之内所有不协的气息。
面前是四零八绕的吊绳,下方黑水猜不出成分,看一眼就觉得恶心。若是盯着一条绳索仔细看就能发觉两道机关轨上空的吊绳相互串联,可以左右滑动,绳索最低端和黑水面中间的距离比寻常男子身高多出一头的长度。
这道机关没有什么技巧性,需得两人同时拽上同一根绳索,然后荡到下一根,直至荆棘软门前。假使两人动作不同步,绳索受力不平衡,迅速滑向有人的那一边,致使其坠入黑水之中。
柯凝率先有所动作,奋力飞起,一手拽上第一根绳索,郁深随之而动,与之同时拉住面前的绳索。两人比寻常男子高一些,坠在绳索下方,只要脚尖绷直就能触达水面。
两人看了一眼浑浊不堪的黑水,厌恶的有些反胃,相对一眼,手臂发力,迅速移动,坠在下一条绳索下面。
绳索左右微微滑动,不出厘毫。柔韧的绳索被两人默契的拉直绷紧,恢复弯曲,拉直绷紧,恢复......
两道身影如鱼得水,在绳索之间穿梭,一跃同跃,一飞同飞,他们的目光自始至终望向前方,越过重重机关,揉进余光里时刻追随的身影之上。
两人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流畅干脆,辗转之间移至荆棘软门之前,最后一道绳索从两边机关轨牵出,悬在中间,高出其他绳索不少。
最后一荡,两只手同时抓在那根绳索之上,面面相对,瞳仁映出熟悉的眉眼,感觉熟悉而陌生,新奇使然,他们在下坠之中相视而笑。
刷拉拉——
右侧荆棘缓缓划开,纵横盘绕的枝条不断撕扯——
“郁深——”
“是——”
茶白色身影甩开绳索,从荆棘软门开出的口中极速钻过,精准的踩在门后一块凸起的平台上。
卡塔塔——
平台缓缓下降,本该极速下坠的绳索反向升起,柯凝瞅准时机,钻过软门,在台子上停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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