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日光洒落屋簷。
温煦落入雅致的庭院,显得淡然生辉。
严府别院宽敞,果树奇多,柳霜看见树上熟透的果子,忽然心动,便捲起衣袖爬到树上去。
秀巧的玉臂小心翼翼擧至高峰,把鹅蛋形状的橘色果子放入斜挂在身的布袋。
倏地,树下来了两名男子,一人身穿暗蓝锦服,一人白衣胜雪,柳霜爬在粗枝之上,自然听得到那两人的谈话。
白衣男子首先说话:“陛下的千年人参果真是世间罕有,洛某能有幸得受圣恩,严将军实在功不可没。”
婆娑的枝头上藏着一副急切的表情,柳霜皱起眉梢,心想道:圣恩?难道我又听到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吗...
柳霜本想逃跑,可是到如今,人在树上身不由己,若然被那个小心眼的严大将军知道她在树上偷听,肯定又要被拉出去五花大绑,所以...
只好当一会儿乌龟,静候两人离去。
“洛大人言重了。”严烨应了声,身穿棕色短袍的孩童便鼓着脸儿跑来!
自严欢得知自家哥哥要返回酆城,便立刻跑到严烨面前大哭大闹,严欢擦擦鼻子,撇嘴道:“哥哥是要跟老虎哥哥回酆城?”
严烨似乎料到严欢的反应,便皱着眉,点头回应,严欢见状,本是黑白明亮的眼睛随即通红:“这次是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严烨却硬了心肠:“别闹,哥哥是要办正事,别耍孩子气。”
“你的脑子只有国,却从来没有家,父亲和娘亲死了以后,你可曾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弟弟?”两隻白淨小手微微握紧,泪眼中带着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里的委屈和孤独瞬间爆发:“隔壁家的小虎虽然家徒四壁,可生病时有爹娘照顾;陈大三是个呆子,每当他背上了一首四言诗,他家便高兴得烧着鞭炮儿庆祝;李小东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儿,可是每年生辰都有亲兄在旁一起吃着寿麵...可我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严欢的一字一语清晰传至柳霜耳中,树上女子隔着婆娑树影,从茂密翠绿中的细缝,看到了那道铁骨铮铮的细小身影,柔美而倔强的眼眸微微一颤,忆起曾经逝去了的流年。
也回想起那个风雅依旧、对她百般呵护的父亲...
她眼前的境象顿时矇矓一片,心头一酸。
每年春开,她都喜欢独自坐在父亲曾经为她造的鞦韆架,吃着糖葫芦等他回来。
有时候,父亲才回来看她们两母女一眼便出外了,那个活在她记忆里的父亲总习惯每次回家,都会悄悄在她的床前放上一个可爱新奇的小玩意。
每到逢年过节,她都特别期待,他的父亲能跟她和娘亲一家子共渡,然而,这些等待都会变成无数个失望,甚至是遥不可及。
她特别讨厌父亲每次为国出征。
旁人都说,柳家算术名闻天下,她的父亲也是世上难得的占卦术士,只不过,到后来却跑到严家,也莫名其妙的当上军师。
还记得那时候的父亲临出征前都会为自己占上一卦。
直到有一次,她看见父亲对着自己刚抽下的竹籤发愣,她心感不妙,便抱着父亲的大腿痛哭,那时候的父亲只感慨地说了句话后,便硬下心肠远去,那时候的柳霜不懂,还哭着大吵大闹:“爹爹心狠,霜儿才不要这样的爹爹!”然后跑到后院放声大哭,最后连道别也来不及说,谁知道再见面,已是天人永隔...
“没有国,哪有家...”
爹爹的声音犹在耳边,捉紧树干的玉手微微发抖。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微风悄然略过,扫得枝叶沥沥作响,吹得几滴苦涩晶莹落地。
严烨知道树上动静,却并未瞧上一眼,只蹲下身子替孩童拭泪:“哥哥答应欢儿,等事情办妥后便立刻回来...可好?”
“上一回欢儿四岁,可是等到欢儿九岁、哥哥才回来!”
严烨沉默片刻,只好支开白衣男子,道:“洛大人请先回舍内歇着,时辰一到便可与军师出发,免得耽误时辰。”
白衣男子识得大体,有礼回应:“不用等候将军?”
“严某自会赶上。”
静待白衣公子走得老远,严欢却一把鼻涕一把手的拉住严烨:“哥哥是骗子!乌龟王八!鸣鸣...要是哥哥没命回来,我这辈子只有孤零零一个...”
严烨拿严欢没辙,只好硬下心肠把严欢抬至胳膊,娃儿拼命捶打严烨背肌!生怕无情的兄长也像五年前一样把他打晕后策马而去,于是使劲摇晃挣扎:“别以为这招有效!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四岁屁孩!”
忽然,一道快而准的手刀不轻不重地打在严欢后颈,停止哭闹的孩童顿时在严烨的胳膊上昏睡过去。
“紫檀。”语毕,一直隐身在旁的侍女快速跃至。
严烨把孩童抱给紫檀,道:“欢儿...就交给你了。”他把话说得极轻,更像是嘱咐。
紫檀伶俐点头,生怕惊醒泪痕满面的孩子,再小心翼翼把严欢送到寝室,为他盖上软厚的被子。
严烨缓缓走到柳霜躲藏的树下,莫名道:“枇杷味甘、微酸、性平,具有清肺、生津止渴之功效,其核可祛痰止咳,和胃降逆。”俊脸往上一抬,柳霜一惊,刹时从树上掉下来!
轻盈的身子蓦然扑至结实的胸膛,两人连抱带滚的跌到地上!
水灵的眼睛鲁钝地对上一双深邃清澈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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