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崇玄的声音和着沙沙的风声传来,凤清儿远远地望着他,乌黑的眸子霎时迷茫困顿,然而等她再抬眸时,又恢复了昔日的清冷,她在想什么,凤府在等着她,上官敏儿在等着她,她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怎么能为眼前的儿女私情而搅乱了她的心智。
凤清儿闭目,抬起右手,默念了一句口诀,铜戒光芒大现,不一会儿鬼灵便被甩了出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桀。”
尖锐的叫声刺破了这寂静的夜空,鬼灵双目充血,再见凤清儿时,表情不再是狰狞,而是带着深深地怯意。他被铜戒收进去,那里黑暗沉闷,一片混沌,鬼灵对这种空间似乎极其排斥,因为这地方像极了阴界地府。
要知道他虽被人豢养,但潜识里对地府的恐惧还是存在的。
“放心,我不会再给你豆子吃了。”凤清儿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在铜戒呆了一阵子,连煞气都给他磨去了不少,这铜戒带来的好处真是惊喜连连啊。
远在暗处的惠崇文似乎也感觉到了鬼灵身上的气息正在逐渐减弱,确定不会对凤清儿构成胁后,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在一颗青松下,他停下脚步,对着暗夜中的某个方向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出来吧!”
身后,是一抹纤细的身影,绰约多姿,于迷蒙的黑夜中走出来。女子顶着一张绝致的面容,肤容凝脂,颜如美玉,樱花似的红唇轻启,带着娇嗔,带着妩媚,无限风情含于其中。
“玄哥哥,那个女人是谁?”
“你不在岛上呆着,跑出来做什么?”惠崇玄的声音清凉如水,泛着丝丝寒意,不答反问。
“我,”女子的红唇轻轻地撕咬了几下,出声道,“你和崇文都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岛上害怕。”
“害怕?岛上那么多丫环随从,你怎会害怕?”冰凉的声音再次幽幽地响起,惠崇玄皱眉道。
女子似乎被他冷冽的语气怔得手足无措,半晌,她道,“玄哥哥,什么时候回去,蓝儿在岛上很无聊,日日盼着玄哥哥能早点回去。”
“该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手指轻轻的握起,惠崇玄耐着性子道。
“那,那总要给蓝儿一个期限,我好……”
“够了。”女子的话还没说完,惠崇玄冷声打断道,“什么时候我的行踪需要向你报备了?”
女子怔怔地抬头,黑色的眸子里隐隐划过一抹冷凝,旋即很快被收了回去,她定了定神,再次出声时,依旧是柔柔弱弱的样子。
“对不起,玄哥哥,我只是,只是想你早点回去,岛上的人虽然多,但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就蓝儿一个闲人,蓝儿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说着,眼里泛起一层湿气。
氲氤悱恻,配上精致绝世的容颜,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然而惠崇玄不为所动,清凉的声音反而更冷却几分,“私自出岛,触犯岛规,你也不例外,回去自己领罚!”
“我不!”女子的身形如簌簌落下的秋叶,微微颤抖,她私自出岛是为什么他不知道吗?这么多年,她对他的情意她自以为表现得很明显了,为什么他总是感觉不到,亦或是避而不谈,对他永远是一幅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模样。
惠崇玄眸光一厉,身上的寒意骤增,无情道,“随你!”
“你说什么?叫我走?”女子愕然地望着他,从她出现在这里到现在,他始终不曾正眼瞧她一下,她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从蓬莱岛来寻他,只为看他一眼,只盼他早日归来。结果呢,她赌气说不回去,他竟然说随我,呵呵,多么无情的男人,多铁石心肠的男人啊,哪怕他生气,质问,责备都好过这两个冷冷地字。
可是他连这些都做不到,不,是不愿做。这样的男人,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是不是,他早就盼着她离开蓬莱岛,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不是的。女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心里马上否定掉。以往,她们也会有不愉快,但从没有叫他离开蓬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难道……
眸中闪过一丝阴霾,她盯着惠崇玄清冷的背影,颤抖指着某个方向,一字一句问道,“是不是因为她?”
“你跟踪我?”惠崇玄冷眸质问,浑身寒气迸射,在他的逼视下,女子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而远处的凤清儿浑然不知自己又被某个女子给恨上了。她看了一眼鬼灵,幽声笑道,“放心,我不但不会给你豆子吃,还会给你介绍个好去处。”
那鬼灵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脸色似有放松,凤清儿注意到他人性化的变了变表情,不由得生出几分叹惜,若是他能开口说话就好了,这样不就能知道谁是那背后豢养之人了么?
然而鬼灵这口气还没彻底地掉下去,凤清儿的铜戒再次闪出耀眼的幽光,只见她对铜戒不知在念什么,那幽光猛盛,旋即空中出现两道身影。
身影一高一矮,阴风潇潇,摄人心魂!
鬼灵一见到那两道身影,身子不住地颤抖,匍匐在地,黑黑地头颅低紧紧贴着地面不敢抬起。
那现身的不是别人,正是牛头和马面两位阴差。
凤清儿嘴角微微扬了扬,这口诀是马面临走之时特意教给她的,倒是省去不少事。以前请阴差出面,大费周章,摆三牲,供米酒,祭君朝,麻烦得不行,往后就不用了,真好!
“哈哈,阴阳使这么快我们就见面了。”牛头一见到凤清儿,高兴的很,目光四处瞄了瞄,像是在寻找什么。
凤清儿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这牛头总是惦记着吃,莫不是以为她是专请他们喝酒赏月来的。
还是马面老沉,一眼就看到地上的鬼灵,面色微变道,“咦,想不到我阴界还有这等阴物存在,真是出乎我所料啊!”
“马阴差也知道他?”凤清儿诧异道。
马面摇头答道,“我在阴界当差少说也有几百年了,这等阴物还是头次见到。”
“马哥,这是谁啊,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有头没脚,看着像个怪物。”牛头这时也看到了鬼灵,嚷嚷着又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也奇异的很,阴气重,邪气也重,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凤清儿听得他的话,翻了个白眼,敢情什么东西到他面前都是靠味道来区分的。
“啪!”
马面直接拍了他个后脑勺,恨铁不成钢道,“让你平常多学习你不干,成天就知道吃吃喝喝,库里那么多资料闲暇时也不知道去看看,这会儿就冒出来丢人现眼了。你丢人也就算了,别把我的人也给丢了。”
“哎哟,马哥,别打,好痛。”
牛头抱着脑袋赶紧求放过,马面听他还好意思喊痛,抡起手掌要来第二下,被牛头巧妙地躲了过去。凤清儿暗里嗤笑,敢情这牛头不是第一次被马面打了,刚才躲的那一下还真是熟练。
马面瞪了他一眼,说不出那眼是恨哪还是恨哪,弄得那牛头心虚的道,“这次我回去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绝计不给您马哥再丢脸了。”
马面哼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凤清儿看着他们的小打小闹,心道外人只知这牛头马面是勾魂使者,人听变色,鬼听破胆,却不知他们也有纯真率性的一面。
想来这世间万物,都是两面性的,正的不一定正,邪的不一定邪。再可怕的东西,都有纯朴的一面。
“马阴差既然是头次见到他,应该很陌生才是,为何我觉着你对他又很熟悉的样子。”凤清儿想起他刚才看到鬼灵第一眼的反应,奇道。
“虽说我们阴界的规制也跟着与时俱进,许多条例变得更国际化了,但还是有许多不足,而这些不足就导致了一些悲剧的重生。”马面所指的悲剧应该就是说鬼灵的存在,他道,“在我们地府,有一处宝库,叫琳琅阁,是专门给阴界定制条条框框的地方,我们阎罗王殿下常常在那里办公,用你们阳间的话来说称为书房。”
“既是书房,也会有书了。那里面的书从阴界起始到至今,所有资料全部记载保存,包括鬼魂变异的这类阴物,比说你口中的说鬼灵。”马面指着地上匍匐不动,身子瑟瑟发抖的鬼灵继续道,“因着我当差的日子比较久了,是地府的老成员,有时会被上头的叫去琳琅阁协助处理一些事情,这鬼灵的事情也是偶尔看到的。”
话说到这里,牛头的嘴角撇了撇,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原来你马哥也是偶尔发现的,那还好意思训我?
“那对这鬼灵,你们阴界是怎么处理的?”凤清儿自动忽略牛头的表情,问道。
“去皮剥骨,异肢全卸,法力尽毁,然后打入十八层地狱。”马面这么说着,趴在地上的鬼灵听到后,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嘴里“桀桀”地叫了两声,像是在求饶。
“吵什么吵,谁叫你死了还不赶紧去投胎,留在外面有肉吃啊!”牛头心里有气,全撒在鬼灵身上。
“啪。”马面又是一掌拍了过去,骂道,“就知道吃吃吃,能有点出息不!”
凤清儿同情的看向牛头,那一掌不轻啊,整个脑袋都打偏了,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叫你乱插话。
“马哥,你又打我。”牛头被打得晕头转向,看了一眼凤清儿,嘀咕道,“人前你也给我点面子,好歹我也是个当官的,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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