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崇玄的手指特别修长,凤尚川今日待客的茶具是川河一战,朝廷封于简王的赏赐,全是罕见的青玉所制,简王对茶没什么讲究,是以再好的茶具对他来说和普通的没什么区别,后来便转赠给了凤尚川。平日里凤尚川舍不得拿出来用,一是茶杯为将军所赐,寄予了他对军营生活的一种渴望和珍惜,二是此茶杯比一般的形状大,如小型的酒壶,大气中不乏精致贵气。需五指微张,掌心全握才能端住。然而,到了惠崇玄的手里,却是三指轻轻一捻就拿住了,那模样就像在指尖轻转的艺术品,贵气凛然,风华绝世。
他轻握着茶杯,目光落在对面的白衣女子身上,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仿佛冷得拒人于千里,然而他剑眸微转,又似有说不完的话蕴含其中,让人忍不住想要进一步窥测。
“妖孽,喝杯茶也要卖弄风骚。”凤清儿低低地骂了一声。
惠崇玄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他。除了那双如阳照海水钻光点点的眸子,其他的地方,她确实陌生的很。
可是越瞧下去,她又越觉得熟悉。那种想不清楚弄不明白的熟悉之感到底从何而来,让她心中慢慢生出了烦躁。
其实只要她用心,就会发现,除了她本身对他有过一面之缘,其实还有天玄内经在她脑子里翻腾。天玄内经藏于天玄砚,在赠于她之前,与惠崇玄寸步不离,天玄砚是法器,与他呆久了,对他身上的气息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即便天玄内经与天玄砚已经脱离,但对原先的持有人仍是存在于潜在的联系。
她闷闷地喝一口茶,大概是茶杯置于桌面的声音太大了,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这时,简王话锋跟着一转,目光落在凤清儿的身上,语气里止不住的赞赏。
“凤督尉真是有福,凤姑娘虽是女儿身,但智慧与勇气一点儿也不输于男儿,尤其是身上没有大从数年轻人的趋炎附势,降颜屈体,做事很有自己的原则,就现在的社会风气,实属难得。”先前在腾云楼,她拒绝相邀,执意回府,实在今他刮目相看。
“将军谬赞了。清儿性子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与人相处,更不懂得转圜,若是先前言语上有所得罪,还请将军看在尚川的面子上,千万别放在心上。”
凤尚川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高兴的不得了。能够得到将军的赏识,说明他的眼光错不了,清儿有一身的本领,其才性也是凤家年轻一辈最好的。想来以后定不会让他失望。
“王爷过誉,清儿的性子都是遗传下来的,不敢得赞,这一点王爷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一番话说得凤尚川更是眉开眼笑,到何时都不清高自傲,还懂得回敬老人,将别人的夸赞悉处归在他优良基因的功劳下,孺子可教!
“天生占一半,后生的勤奋也是很重要。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抵得住世间的诱惑,心性清明,思想通彻,不像有些人活了一辈子,到了了就还不清楚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要的什么,唉!”说到这里,简王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一生绒马,头上的荣誉皆是战出来的,在东历除了皇上,他是第二人。朝廷上下上赶着巴结的人踏破了门槛,其中不乏一些年老体衰的老家伙。他看得多,心中的不平和失望就越多。何时朝廷的风气变得如此萎靡不振,不以贡献立身,却以贿赂买官进爵。
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闷压抑。蜀明和宁阳跟了老将军一辈子,在朝廷都有功名,自然知道他痛惜的是什么,不由也跟着沉默起来。凤尚川是局外人,对朝廷的事一无所知。
“不过是一些宵小之辈,世上的人千千万万,什么人都会有,将军何必为了几粒不起眼的老鼠屎坏了我们的兴致。”
“川儿,你不懂。”宁阳向来憋不住话,再说凤尚川也不是外人,当即就把朝廷的形势事无巨细全抖了出来。
凤尚川听完,下巴都快惊到掉在地上。他愤恨地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杯跳得老高,茶水溅了一身。
“原来齐副将是这么死的,皇上怎么可以这样?齐副将功高显赫,怎么能为了后宫的一个妇人挑唆,就将他给斩了。初川河一战,地势险峻,三处高山,唯一通路就是那道险滩,我们都是陆军,陆地上作战还行,水战却是一窍不通。有好多战士都是旱鸭子,不习水性,全凭齐副将带的那一支军队,拔河涉险,以人为链,筑起长桥,才让将士顺利过江,到达川界,如若不然,那一战我们不败,纵然胜,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可不是,齐副将带来的那一支军队都是老家的亲人,血亲的兄弟叔伯。他们自小生活在海边,熟悉水性,进了军队参兵后,他手下的队伍逐渐壮大,他为人谦厚豪爽,许多将士们都愿意跟着他。不到一年,他手下的兵就有好几万,射、骑样样都是好手,然而会水性的却还是当初他从老家带来的那支。几百人的队伍临时组织成水军,每人携带一块木板,将那川界两边的山峰硬是建出一座铁桥,不少战士都落入水中被洪水冲走,那些都是他的亲人族友。谁看着谁都无法承受,他却硬扛下来了,川河那一战,若没有他,我们未必会赢!”当初以人搭桥的主意就是齐副将找蜀明这个参谋共同商议出来的,事隔二十余年,当日建桥一个个将士落入水中,连呼救都来不及喊一声就被滚滚洪水卷走,当时的情景现在回忆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不错,川河一战,齐副将应该记首功。”简王回忆道,“回朝后,皇上特别封赏,但齐副将情义太重,金銮上什么也没要,只是向皇上讨了一块三亩薄地和一个月的假期,亲自带着死去的战士尸体回乡,打捞不到尸体的就以衣物建坟,命活着的兄弟军亲自挖坟,整整二百零一个,三亩薄地最后还不够他们安家,于是他就将自己原先务农的那块地也用上了,谁想到,这块地竟成了他的催命符,唉!”
o?
/p?7b.>
惠崇玄静静地坐在一旁品茶,他的位置似乎是刻意占了去。简王和凤尚川皆坐主位,左边就是凤守成三兄弟以及凤清儿,右边则是蜀明和宁阳,依次排下去,宁阳的下边应该是惠崇玄,但惠崇玄提前在最后的一个位置坐下去了,因为正好对面是凤清儿,都是靠末的位置比较不容易注目。于是宁阳下边的位置就改成了惠崇文。
宁阳是武将,驰骋沙场这么些年,统领过的将士不下百万,威严赫赫。大哥就更不用说了,与生俱来身上就有股威压,散发的王者气息让他常常不敢直视。两人虽是不同类,但都是强者,夹在他们中间,他连喘气都困难,偏又不好开口,只好苦着脸,硬着头皮坐着。
凤相天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