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犹青从城楼上下来,眼前抬过一个又一个伤兵,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犹青咳嗽了两下,却又被呛到,咳嗽不止。
站在旁边的兖玉一看,赶紧扶住犹青,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犹青的背部,“好些没?”
“……咳咳,没事。”犹青咳得脸红,呼吸还有些急促,偏头看着兖玉,“谢谢。”
兖玉就像见到什么不该看的一般,眼睛向下看着,“没事。”
犹青顾着抬走的士兵,没有看到这一幕,两眼紧紧看着伤兵营的方向,“公子要一同去看看伤兵吗?”
兖玉也不知自己在干嘛,“好。”
犹青走在前边几步,兖玉看着犹青的背影,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三日后魔族议事厅。
筠瑟穿着华服坐在宝座上,下方坐着的是魔族的各执事,此刻他们正吵吵嚷嚷想要争辩出一个结果。
“越王到!”
听到守卫这一声通报,堂中的大臣们安静了一瞬间,忽而又小声争论,筠瑟见箸月莘进门,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笑笑,“堂兄请坐。”
“魔君。”箸月莘双手抬起行了礼,回以一笑。
“堂兄怎么来了?”筠瑟正愁着,多么希望堂兄能代为决策。
“我在外许久,如今回来了,自当尽尽心。”箸月莘这话不假,他离开魔界四处行走多年,近些日子才回来罢了。
“不知堂兄对于召回韩将军一事有何意见?”
“……韩将军忠正守礼,谋划有方……若是召回,应是有益的。”箸月莘想了想。
筠瑟听到这话,话并不错,只是韩将军是反对进军的,若是召回……国师哥哥会不会生气啊?
箸月莘坐在筠瑟下首,脸上不显波澜,在袖中的手确实捏得紧。
“君上,臣认为越王所言不差,韩将军有勇有谋,法力高强,若他能带兵,进可攻下流云,退可保魔军不败。”
“君上,臣附议。韩将军必不会使我军败得如此惨烈,那屠怒不过一介武夫,行事鲁莽。”
“君上……”
……
“传本君命令,即刻召回韩一。”筠瑟耳朵都要被吵到裂开了。
箸月莘跟着一众执事站起来,高呼“魔君英明”。
等到大厅里只剩下箸月莘与筠瑟两人的时候,箸月莘迈步走近了宝座,手轻轻搭在筠瑟的肩膀上,“为难你了。”
筠瑟看着自己身边的堂兄,今日之事实在讨厌,低着气儿,“没事。”
过了一小会,“堂兄,我这魔君是不是做的很差劲啊。”
“没有,瑟瑟很棒了,我也回来了,万事有我。”
筠瑟抓着箸月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堂兄真好。”
箸月莘拿另一只手摸了摸筠瑟的头,“自然对你好。”
在筠瑟看不到的角度里,箸月莘眼眸里的是对另一个人的不满。
安抚好筠瑟,箸月莘照例回了墨佑的房间,这已经几日了,墨佑还没醒来,箸月莘甚至有过很疯狂的想法,墨佑若是继续昏睡几月,是不是就能退兵了。但是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即便箸月莘再怎么希望退兵也不会拿伤者做手脚。
箸月莘翻着手中泛黄的书页,琢磨怎么才能彻底清楚墨佑体内的精纯木灵气。
“咳咳~”
箸月莘听到声,回头一看,墨佑醒了。
墨佑手被箸月莘抓着把脉,看看箸月莘的反应,“我昏了几日?”
“四日。”箸月莘抬眼看了一眼墨佑惨白的脸。
墨佑听到这回答就开始挣扎,箸月莘松开墨佑的手腕,站起来看着墨佑兀自挣扎。
“你也看见了,你这副样子起身都困难。”
“……箸月莘,可有法子助我快速恢复?”墨佑又瘫回床上,手根本使不上劲。
“快速恢复?你莫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箸月莘转身走到桌边拿起熬好不久的药,走回床边,一手扶起墨佑,“你这旧伤未愈,加上灵力侵蚀,怎会那么轻易就能恢复的。”
墨佑沉默着喝完箸月莘喂的药,试图调息一番,果然不行。
“体内灵力是犹青姑娘输入的吧。”箸月莘背对着墨佑,捣鼓桌上的瓶瓶罐罐。
“嗯。”
“她不知道,你又怎会不知木灵力对魔族人的恢复是行不通的。为什么不逼出来?”
“……”
箸月莘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墨佑,墨佑一脸依恋,把头转回来的时候,神色也黯淡些许,墨佑竟是这般执着,即便是对自己不利,只要是犹青给的,都不舍得丢开。这样的墨佑,怕是不能原谅他半分。
“要想恢复,不得不排出灵力了。”箸月莘手里拿着一颗晶莹的珠子,这珠子叫食海,可以装下任何东西,用来吸出残余灵力最好不过。
“开始吧。”
“犹青姑娘回到人界,未尝不是好事。”箸月莘跟在墨佑身后,瞧见了犹青跟兖玉还有另外两个人在一起,犹青与兖玉的配合也都看在眼里,随后墨佑就意外倒地了。
“人界才不安全。”
食海珠被箸月莘催动后,闪着黄橙橙的光芒,在墨佑皱眉时,流转着绿色的花纹。等食海珠停下来的时候,墨佑果然还是没扛住又昏睡过去。箸月莘端来干净的水给墨佑擦去脸上的薄汗,坐在床沿上不小心就出神了。
这三日算是难得的时光,流云镇的人、仙都暂时得以休整。阳光暖洋洋洒下来的时候,述凌把还有些虚弱的瞳牧挪到院子里,苒萩进来后也坐在一边,慢慢的犹青跟兖玉二人也进来,五个人坐在院子里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你们都在啊,人王来了,去见见吗?”银肃提着衣摆迈进院门,不得不说这门槛真是个无用的东西。
犹青率先站起来,“人王?”
“那便一起去吧。”兖玉看了眼犹青,他还记得上次见面人王对他似乎有些敌意。
“走吧。”
等他们到城门的时候,那些将军参谋等已经站规矩了,看到他们这一众仙家都颔首示意。
远远的出现一队士兵,中间簇拥着一架高大的马车,外漆朱红镶有金箔,不用猜也知这是人王的车乘,到了跟前的位置,一名年轻的宦官轻轻撩开马车的垂帘,冲里面毕恭毕敬地道一句,“王上,到了。”
随后,一只带着沧桑的手把上马车门框,重苌弯着身缓缓走了出来,抬眼看向众人的眼神饱含威严,瞟到犹青的时候暗了一瞬间。
而短暂对视这一刻,犹青想起了她刻意回避的那些记忆,虽然她此刻心里说不上什么怨恨或是酸涩,但她下意识地觉得不乐意,重苌这人下车的一瞬间足够她想起很多相似的场景,画面中的脸或许并不相同,带给她的结局却只有惨死一个。
极目山可以在短时间洗尽一个人所有情感,却没办法消散那些回忆里的刻在骨血里的感受,不论这样的回忆是喜是忧,只要一个似曾相似的画面就可以让人想起那些本能的反应。就像犹青终会意识到她内心那些物是人非,璟瑜也终会在某个瞬间回到世间。
真是不愿面对什么偏偏来什么。
“犹青,最近还好吗?”重苌示意跪着的人起身,径直走到只微微低头的犹青面前,嘴角隐隐挂着微笑。
见到这一幕,各将军的心里算是真正有个数了,这些日他们只是有些怀疑,现在能确定,这个犹青就是多年前被处死的那个灵主。只是这特意问候又是什么意思?当年的事莫不是是个误会?
“回王上,我很好。”
……王上?先前还冷冰冰叫他人王。重苌眼睛直直看着犹青的表情,那一丝欣喜最终变成一片寒霜。
重苌看着犹青身边的兖玉,兖玉感受到了人王的疑问,不经两个人同时疑惑起来。
人王突然到达边境是一件十分振奋军心的事,免不得重苌要在众将士面前发表一番鼓舞人心的讲话,等重苌讲到一半的时候,犹青就借故离开了,而后兖玉也不见了。
“你,不太高兴。”兖玉走到犹青身边。
“应该算吧。”犹青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就是脑中一直回响着黑衣人突袭那日为士兵诊治后他们一直呼喊的那句“感谢姑娘”。
兖玉不傻,这些日日日在一处,怎会发觉不到犹青的不一样,“即便不是灵主,你也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这并没有改变,不是吗。”
犹青抬头看着兖玉的脸,“……这不一样,”停顿一下,改看着兖玉的耳坠,“灵主是生来就被赋予的身份,我能做从前一样的事,但……终归不一样。”重回灵主之位不是毫无办法,偏偏我竟有些抗拒。
兖玉的眼神一如初见,只是这初见指的是在瑜宫那次,犹青心底忽然冒出个念头,不知她的眼神是否如兖玉这般坚定有力量,她这一任还是有亏于前些灵主。
两人对视的画面,在淡淡暮色里,显得十分唯美,只是这一幕再一次刺痛了人王强烈而无可奈何的感情。
而重苌无声的酸涩也被另一个人看见了,苒萩真的只是想回小院看看瞳牧,不曾想看见这有趣的一幕。
可惜身在其中的人不知有情本身就是一味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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