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犹青冷哼一声。
重苌拉起犹青的手,“若非不得已,我怎会伤害你。”眼睛里竟隐隐有几分湿润。
犹青最是见不得示软,头偏开,想把手抽回来,但是重苌捏得紧,犹青又不得不转回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好想你。”犹青最初走的那几年,他总是在等着,等她回来,有满腹的话想要倾诉。
“别说这话,还是好好解释一下灵山的事吧。”犹青这会儿才想起来,重苌可是很及时找来了仙君们,以这一路大些城镇的间距推算也至少需要不少时日,能这样及时,怕是早有别的法子,终究是早就信不过她的忠诚了。
“灵山……”重苌松开手,转身在手边寻了个椅子坐下去,“如你所见,十三座墓一座不少,最初是先主重玉为第一任灵主选择的墓地,后来就一直作为灵主的埋骨地。”
犹青坐在重苌的对面,将对面的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重苌闻言抬了一下头,想说些什么,但他的年少心事终是再也说不出口,“是我所为。”
“那口棺怎么回事?”
“那是聚灵术。”
犹青点了点头,重苌有段时间总是在找些什么奇人异士,后来好似找到个什么人。
“那人是谁?”
“你既知这人存在,就晓得我未曾见到真面目。”重苌觉得那人实在难琢磨。
犹青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就起身想要走,她起身的一刻,重苌也立马站了起来,两个人对视间。
门口冲进来个人,一身雪白衣裙,想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发间的珠钗还在晃,乍一看就像是犹青在照镜子时看见了老的时候,倒也不算很像,也许这女子年轻一些时候与她同六分相貌四分气质。
犹青很奇怪,为何进来的女子不说话,直勾勾盯着她。
“你来做什么?”重苌揉揉眉心。
“臣妾拜见王上,臣妾耳朵里听过太多次灵主的名字,特地来瞧瞧。”说完,进来的女子就开始抽泣,只是压抑着不敢哭得太大声。
犹青听了这话更是奇怪,提她作什么?转头看向重苌。
重苌本在心底悄悄地期待犹青的反应,见此才突然明白,原来她是真的毫无察觉他的情谊。
福公公进来后就缩在一边,人他拦不住,此刻只能减少存在感以免王上责罚。
“福公公,送青嫔回去。”重苌本就是五六十的人了,这一瞬间好像由内而外的老去几分。
福公公“诺”了一声就半拉着青嫔出了门。
剩下的犹青跟重苌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重苌没沉住气,“犹青,你还会回来吗?”
“人王,灵枢已废,灵主已死,甚至这灵主名号都被你重氏尽毁。我日后还来干什么?”犹青知晓真相后可以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记恨不要报复,但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重回原位却是再也不能了。
“犹青……”
犹青本来都走到门口了,听见重苌一声轻唤,又转过去。
重苌见到犹青转过来以为是还有可能的余地,还没来得及兴奋就见犹青伸出手说,“我要两串铜板,此后你用不着为……处死我这件事介怀,当然我并不会因你助我再生而感激。”
重苌见此叹了口气,招呼门外边的侍卫给了铜板,直到犹青远去的身影再也瞧不见的时候,才抬手撑住额头,跌回椅子上。他以为只要犹青能回来一切就可以重来,可以把少年的情谊慢慢道尽,可以有机会弥补,但他终究太高估自己,儿时那点情份早在大火里烧得一干二净。
“福公公。”
“奴才在。”
“拟道圣旨,升青嫔为容妃。”该把不该有的心思都歇了,叫了那么多年的阿青,都要忘了那个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本来叫容情的。
福公公又下去了,整个勤政殿只剩下重苌一个人,倚靠着椅背,慢慢回味起过去的日子。
犹青是灵主,这是他母妃早就告诉他的,要得到王位,灵主的追随是不得少的助力。带着那些不能说的心思,他见到了犹青。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驱逐过妖魔,一起对抗过残暴的兄长,一起拯救过饥馑中的百姓……如果没有父王那道密旨,犹青就该是他的王后,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叫青青。可是他怎么就忘了,犹青从未表示过对他有过超乎兄妹的心思,她念着的应该是那个叫兖玉的仙君吧,那年在陶元镇他远远看过一眼,如今见到兖玉才突然想起这一遭,这是多少年前就开始的嫉妒啊,不过也随着犹青的逝去而渐渐消弭,只剩下对犹青的思念。不知犹青自己知不知道她对兖玉的这份特殊,最好是永远也不知道。
做好那个不存私情的犹青就好,别为任何男子跌进真正的俗世。
犹青刚出了王宫就看到街边蹲了个少年,不是墨佑又是谁,墨佑嘴巴一抿,委屈巴巴得语气酸了一层又一层,“姐姐还知道回来啊?”
心情稍愉悦的犹青笑了一下,“怎么会忘呢?”说到又想起墨佑提过她的前世,会不会墨佑真的知道些什么呢?
墨佑站起来,揉了揉不存在的酸麻,伸出手明示犹青拉住他。
犹青牵起他的手,想了下才问出口,“墨佑真的能看出前世今生吗?”
墨佑心头一怔,果然进去王宫就会知道,不过那些久得落灰得资料他也见过,算不上详尽,“难不成姐姐真是公主吗?”
“当然不是。”
“墨佑能去有无山吗?”魔族人应该去不得仙家地界吧?
“姐姐要去有无山?姐姐莫不是又要丢下墨佑不成?”墨佑十分不开心。
犹青顾着哄人倒也没注意那个“又”具体指哪次,只当是去王宫不带着他罢了,“姐姐去那有事儿,墨佑到时在山脚的陶元镇等我,你看好不好。”
犹青想着兖玉他们先行一步说不定已经快到了,不敢再耽搁,拉住墨佑先去曾路过的包子铺把铜板悄悄付了,不然老板发现铜板消失得有多难受。又到客栈付了钱,等出了城才肆无忌惮地御风飞翔。
等到了陶元镇,犹青才将墨佑放下来,一抬头就看到兖玉在不远处等着她,当即拉着墨佑走过去,没有看到墨佑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而后竟不管不顾地露出敌意来。
兖玉看了一眼犹青身边的小孩,“他是?”
“捡到的弟弟。”犹青微笑着看了一眼兖玉,又看向墨佑,“墨佑,这是兖玉仙君。”
墨佑碍于犹青面子,规规矩矩行了好,兖玉啊早就听说过,终于见上了,盘算着这会不会是那个该死的故人转世。
兖玉跟犹青一同上山的时候,还是觉得墨佑有些眼熟,但是看犹青的样子也不像跟那个弟弟有多熟悉。
兖玉仙君带了人回来,还是个女子,一时间在紧张的氛围里融进了几分八卦的味道,顿时好些人偷偷去瞧犹青是个什么模样。
兖玉冲犹青抱歉一笑,犹青也回应一笑。
有无山分三脉,三脉算得上相辅相成,但各有倚重,目前是汶榷在总管山中事务,老一辈的师父们早早丢下担子一心静修。
到山顶拘云大殿的时候,银肃与其弟子收到汶榷通知后也赶回来了,几人相见问过好,银肃说起那个玉匣子并未探到消息。
犹青看着空中玉匣子的模样,“这上面是王室篆刻,是我的名字。实在抱歉,害得仙君在人间奔走。”
“那符篆,灵主可知?”银肃转头来问。
“符篆是为聚灵,银肃仙君称呼我犹青便好,灵主在那棺里。”
众人点点头,不肯为灵主也是常情。
汶榷还需与银肃等人细细商讨驻守人员的安排,就由兖玉带着犹青去见闭关的灵夫子。
“犹青?”
“嗯?公子是想问我复活的事吗?”犹青看出了兖玉的犹豫,估计是怕伤到她的心。
“人王不知从哪寻来了聚灵术描在了我的棺上,被盗墓贼误打误撞提前触动了……吧”,说到这三条人命,顿了顿,“想来天雷便是为此而来。”
兖玉嗯了一声,灵主伤人引来天罚不是没有可能,“那个魔族人?你可是认识?”说的是兖玉在墓前见到的那个。
“魔族人?”犹青只知道一个魔族人,“墨佑那个小孩?”
兖玉看过来,把那天的事又说了一次。
犹青点点头,那个魔族人应当就是给重苌聚灵术的奇人。
两个人又开始了沉默,那场火刑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不是好事,兖玉思绪良久,也只憋出,“莫困于过往”。
犹青先还愣了一下,缓缓才笑出了声。
兖玉见她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担心了,她曾作为灵主自是最为通透的心性。
其实犹青心里还是很有芥蒂的,只是天屏是责任,若是它也没了,那灵主这两个字也彻底成了过去,毕竟是数不尽的岁月,她不甘心。
兖玉带着犹青在灵夫子闭关的石洞前站定,“师父,弟子兖玉携犹青求见。”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飘渺的一声,“进”,然后石洞口闪烁着的光芒才淡了下去。
灵夫子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跟个陌生姑娘一同进来。
犹青行了个晚辈礼,才开口,“先生,犹青此番叨扰是为三千年前天屏与灵主一事前来。”
灵夫子点点头,“嗯。老夫当年也是偶然一想,或许天道仁慈会降下福祉。”停了一会又缓缓说,“只是当初只重将军得一梦,后来问重将军他也是不愿开口的模样。”
犹青闻言眼里露出些失望,原以为天屏之事可有转圜余地,她在心里也不必困于人间。
灵夫子又看了看眼前越瞧越熟悉的姑娘,“灵主与天屏的联系我不得而知,或许极目山会有些踪迹。”
“感谢先生告知。”犹青也记得卷宗里提到过极目山,只是甚少听人提起。
等到两人退出了石洞,灵夫子瞧那两个背影,忽然想起,那个女子应是见过的,只是时间太久,想不在哪了。
“要去极目山了吗?”
这一天已经过了好久了,暮色挂在兖玉身上,给翩翩公子染上暖调,让犹青想起了第一次见面,那些零零碎碎的灵气拢在他身上。
“对啊,边境的事得辛苦公子了。”
忽然有个弟子跑到两个人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礼,就赶紧说,“兖玉师叔,仙长唤你与这位姑娘去大殿商量事宜。”
“何事?”
“妖魔进攻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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