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又是四月天,把冰雪覆盖下的过往重现。
白城作为王邑,迎来春天后很快就忘了前一个冬的寒,街边的小贩又开始了叫卖,酒楼外又站出了招客的小二,茶肆内又是热火朝天。
“话说这神秘事,头号就得数咱百里外灵山上的冢啊,众所周知,这山啊一年也去不了几个人……”,说书人敲着手里的折扇,书说得绘声绘色,情至深处少不得飞出点唾沫星子,但是丝毫不影响座下人的兴趣。
“这墓是越来越多!但是墓前不设祭台,这就怪啦。白水村大伙儿都知道吧,十年前曾寻水源寻到过那灵山上去,你们猜怎么着……那墓是悄无声息地又多了一座啊,这座墓可不得了。那寻水的人都说靠近它就出气儿紧得很,诡异着呢!便是那树近了也得枯死咯~”
说到此处,座下茶客都缩了缩脖子,唯有三人是眼睛冒了光,越诡异的墓越说明藏着宝贝啊。左边那个瘦瘦的小个子把椅子靠得更近了些,悄悄问中间那个中年大汉,“舅,你说那里边藏着什么宝贝啊?
黑爷睨了他一眼,“瞧了不就知道了。”话落心里就开始盘算日子,这都四月了还没开张呢。
“猴子这是心急呢。”右边那个壮点的接话,面上黑黝黝的倒是看不出,心里也是痒痒,想要看看这墓底下都是些什么值钱货。
有了目标的时候,恨不得马上就干。
次日酉时才是个适合开张的吉时,但考虑到这百里的距离,黑爷就嘱咐两年轻人现在去准备东西,早点赶去灵山看看情况。听到黑爷的话,猴子跟老虎两人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欢欢喜喜地往茶馆外跑,还差点撞翻了端茶的小二。
因晚上未曾赶路,所以三人到达灵山山脚的时候已是次日申时,根据茶馆听来的消息,这墓设在山的东面,等到舅甥三人到第一座墓前的时候,刚好酉时。黑爷咧开嘴嘿嘿一声,“开工。”
这日入之时,为不合时宜的枯树枝笼上一层昏黄。黑爷站直愣了一会,看着两个外甥弯着腰拿工具找墓口,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此地没有人烟,安静应是常态。
此地共有十三座墓,按说书的小老头说的,最有货的是新墓,黑爷心里忽然有点不安,但是又说不上原因,因此有些焦躁。于是黑爷伸手拍了拍两小子拱起的背,“先去新墓。”
早去早归,猴子跟老虎自然没意见。
新墓即第十三座墓,要比之前的墓大一些,从外沿生长的杂草来看,少说也有个十多年了。黑爷带着两小子到这面前来,没有感到寻水人说的气息紧,只是心跳声显得格外清晰。
老虎瞄了瞄墓,看自家舅舅站着不动,心里就怕舅舅说打道回府,连忙说,“舅,咱动手吧?”
黑爷眼睛眯了一下,“猴子,老虎,去。”人都到这了,断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纵然黑爷曾跟兄弟们走南闯北,后来又带着两小子在坟堆里摸爬滚打,也没见过一个墓里会放这么多鲛人烛,映得这里边跟白昼似的。
老虎看见这烛就赶紧上前摸摸,“舅,这烛得烧多久了啊?还这般亮堂。”说着就掏出他们带的那烛借这火点起灯来。
一向机灵的猴子却一直站在黑爷身边没动,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在烛灯下倒是不容易让人看出来。
黑爷眯着眼睛,走到棺尾去看那个玉石打的盒子,盒子上花纹精美,上面的字体不是常用的那种。
猴子扶着墙也开始转悠看看有没有别的机关什么的。
老虎点了灯就转身去看棺材了,他特好奇害他们废了老大劲才进来的墓究竟葬的是个什么身份的人。开墓时沾到狗血的手摸到棺盖的时候,他点的那盏灯的火舌开始歪歪扭扭,就在他打开棺盖的时候,彻底熄灭了。但是这墓里本就被鲛人烛照的明亮,灭掉一盏倒也不明显,似乎没有人发现。
老虎卯足劲儿挪开棺盖,没有闻到意料中的腐烂味,看见里面居然是具焦尸,只是这焦尸没有丝毫凹陷的模样,正是好奇。
突然黑爷大喊,“别动她!走!赶紧走!”这人纵然有罪也不是他们这等凡夫俗子胆敢亵渎的,只怕诡异不无道理。
听到声音,老虎吓一大跳,但是他的手已经放在了焦尸的脸上,恍若这一瞬间手下的焦尸有了生命,赶紧收回手。
咚的一声,黑爷跟老虎一看,是猴子面朝下栽在地上,两人赶紧去看,喊了几声也不见猴子有所反应,老虎把猴子翻过身,顿时魂吓掉了一半,“……猴子,猴子……瘪了!”
黑爷看见猴子的脸,连忙拉起老虎就想往外跑,但是没到墓口就感觉两腿不是自己的,一看才发现这裤管下已经只剩骨架了,再一看他拉着的老虎,已经只有头还正常了,两只眼睛里满满都是恐惧,还滴溜溜地转着。
忽然“风”从墓门口猛地灌进来,外面雷声阵阵。
黑爷脑子里灵光一现,这灵山人烟稀少,正是鸟兽栖息的好去处,为何在黄昏这鸟兽开始出巢之时那么安静?只是这问题再也没有办法深究了。三个人彻底只剩下衣物工具等作为来过的证明。
过了好一会,那诡异的还带着清香的风终于停了。
犹青睁开眼,被烛光晃了一下,再次睁开时,动了动手指,感觉有些东西粘在上面,但一时想不起来为何会在这,现在脑子里的声音太过嘈杂。
坐起来把浑身上下的奇怪黑色物都撕干净了,犹青才踏出棺来,看这墓墙上密密麻麻摆了好多鲛人烛,照的这里亮堂堂的,右手轻轻搭在棺盖上,沿着上面的花纹走向划过去,直觉这应当是某种符篆。走到棺尾,犹青便看到了个白玉匣,转到正面,上面用王室宗亲专用的丧葬祭文体刻着灵主犹青四字。
噢,她是灵主,现在叫犹青。
这次怎么不是从婴幼开始?传承中都说是从婴儿模样开始的啊,总不能是她这一世复活了吧。想想就脑袋疼,脑子里像是浆糊,一时间是无尽的大漠风沙声,忽而又是闹市里小贩叫卖声,忽而又是深海中大鱼划动的闷声……也罢。
犹青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套织锦白服,虽然她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总不能一直光着。穿上衣服,往墓口走,看着门边一堆衣服,心里怪异极了。
这三个人的生气被吸到渣都不剩,是她……杀的?但是直觉上感到了快感,她怎会这样想?
虽说是他们盗墓在先,但合该有个体面的归处。在墓里转了一圈,才右手轻轻向上一托,将三套衣物往墓门外送,自己也跟着出去,这才注意到外面是狂风乱作,天雷滚滚,闪电在黑夜里分外耀眼,原来刚刚耳朵里的雷声不是记忆。
犹青才出了门,轰隆一声,闪电就劈了下来,犹青赶紧放下衣服,就挥手御着风躲开雷。幸好刚醒来就算脑子不太清楚,操纵万物的能力还在,只是这天雷直冲她而来,摆明要惩罚她。
这雷是因她误伤这三个人的性命而来吗?
这一刻的分心,天雷似乎就等着这一瞬间,一道雷直接劈在犹青身上,不算十分痛苦,但是酥酥麻麻的,让犹青的四肢都使不上劲儿,连带着脑子都迟钝许多。
后来犹青身体越来越麻,手开始跟不上脑中想法,不小心就跌回地面上,望着暗云汹涌里生出的雷,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雷就在她鼻尖,然后从头到脚涌出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天雷作为天道的主要惩戒手段之一,即便她生来与万物相通,这一时也疼得蜷缩起来,真有种被天雷贯穿魂灵的感觉。
此刻灵山被雷云团团围住,闪电不断,雷声震耳,狂风呼啸。以此为中心,远在人界天屏之外的他族地界也感受到灵气隐隐波动,何况这闪电的光亮映得大地惨白一片,狂风乱作的,飞升的动静可没这么可怕,估摸着是有人犯了天怒。
有无山紧挨陶元镇又山势极高,对人间事有着第一时间的感知,这电闪雷鸣动静不小,何况刚刚还能感觉到一股风正在扑向人界某处。主峰上的拘云大殿门口,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望着人界的方向。兖玉从旁边走过来站到男子身边,“师兄已经派人去了吗?”
男子转过脸就看见兖玉右耳上的玉坠子还在轻轻晃,“银肃带弟子去人间了,瞳牧跟述凌还有些师兄弟去了妖魔两界察看。你不是在闭关,怎么出来了?”
“对啊,玉师兄你怎么出来了?”男子身边的女子苒萩也看向兖玉。
“心绪难静。”兖玉说这话的时候,虽面上不显有异,但心里很是难受,偏偏无法言明是为何。这是他闭关修行第一次不得收获,本来强压下去的身影在他感受到外面的动静时又冒了出来。
说完话,三个人就静静望着那个方向,心思流转。忽然一纸短笺浮现在中间的汶榷面前,三人一看顿时脸色好不过夜色,俱是一个念头,人界此后可要怎么办才好?
天屏散了,意味着在人界地盘术法不再受压制,数千年前的惨剧要重现吗?
忽然兖玉脑海里莫名浮现那个身影, “师兄,师妹,我去人间看看。”
兖玉在两人的惊讶里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抚了下前摆,抬脚就往前走,将师兄师妹的目光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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