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魔族禁地并不小,以符篆检测到的灵气最翻涌的地方为核心,在地上刻下了一个能容纳近二十人的圆形聚气符篆,为了保证犹青在灵气凝聚在身时能舒服一些,墨佑放置了一张玉床在上面,这张玉床还是刚回到魔界那会老魔君赐给他的。
一切准备就绪,墨佑将犹青公主抱起,轻轻放在玉床上,一系列动作不可谓不轻柔,拂羽站在旁边看着,牙都要咬碎了。
浮梧难得正经一些,取出熬好的药喂犹青喝下,然后三人都站在圆圈之外,浮梧挥手开启阵法,顿时四周飘来白色的轻烟似的东西,因着墨佑是魔族血统,那轻烟似的灵气,像是裹着冰碴一样刮在他身上。
若是墨佑能够进入到阵法内,他倒是可能会因为其中的香味而觉得自己十分畅快,这就是鎏粟的诡异。
大漠深处,有无边的黄沙、有极致的灼热、到了晚上又是极致的寒冷,千万年来,有许多的种族去到过那里,但只有鬼族生存下来了,和鬼族一起顽强的,还有鎏粟。
大漠实在太极端,但偏偏吸收了鬼族一些残魂的鎏粟,开得越来越艳,甚至取代曼陀罗华成为鬼族王室的心头爱,又经过这数千年的精心培育,鎏粟这一能放大情绪的花也具备了曼陀罗华致幻的能力。
将鎏粟放进阵法,或许会成为浮梧漫长鬼生的又一个得意想法。
……
犹青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进入到这里,自先前仿佛掉进洞一般感觉后,她在这片灰蒙蒙的地方,再没有见过那几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里很安静,犹青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只有手按在胸口,才能确定这不是宫人曾经爱念叨的地狱,她还活着。
忽而犹青感觉这个小世界开始旋转起来,一阵诡异的香味铺天盖地地袭来,她不爱这味道,只觉得好像要窒息一般。
等犹青感觉呼吸松泛一些,再睁开眼,才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犹青沿着街道向前走,两边都是更古朴一些的建筑,有小孩提着小木盒从她身边跑过去,也有挽手的妇人说笑着擦过她的肩膀,明明这地方她没来过这些人她没见过,可她不知从何处得来一种熟悉感。她甚至感觉到,沿着这条路走不过一盏茶时间,就会有一个疯掉的女子扑上来抓着她叫“公主”。
果不其然,犹青走到拐角的地方,那个头发略有散乱却衣衫亮丽的女子抓着她的手臂,直勾勾地盯着她,嘴里不停地喊“公主”,“公主明明还活着”……
犹青在这女子的激动动作下,身体有些站不稳,手不得不扶住这个女子,才算稳住了。犹青与这个女子对视着,她可以肯定,她真的没见过她,但她一直叫她公主。
忽而一小队宫人跑上前,拉住这个叫着叫着就兀自哭泣的女子,后边又来了个公公,犹青倒是知道他一样,他带着人向犹青行了礼,然后不由分说地拉开了女子。
那个女子被拖走时,还在不断回头,那个眼神,让犹青感觉到了悲伤。
犹青就顺着前行的路,一直走。她在这过程中,一面熟悉一面陌生,她不知道这是何时的岁月,叫她竟有这种感觉。
越过高高的门槛,她走进一间屋子,福至心灵一般,想到里面的人,她该称呼为师父,她站在屏风前,低低唤了一声“师父”,然后眼睛盯着屏风后那个身影。
“今日,吾已将禅位礼完成,以后,你便好好辅佐重厘陛下……”
后面说的什么,犹青已经听不清了,满脑子都是那个“禅位”“重厘陛下”,这是她的前世作为璟瑜公主的丈夫——重玉!
所以刚刚那个女子,唤她公主,定是因为,灵主与公主长得一模一样,执念未散的女子认错了人。
犹青想要走近一些,脚步却很沉重。
“阿瑜,你听清了吗?”
“啊!”犹青专心脚下挪动,不曾想那人却叫了她一声。
“那你便回去吧。”那个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听起来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师父,你不见见徒儿吗?”这句话是犹青说的,说得很轻松,完全不似挪动脚步那般困难。
“吾早已言明,吾不愿见你的脸。”
得到这样的回答,犹青很是震惊,这一刻她竟想到的是,公主离世,将军悲痛至深。
犹青不自觉上去一步,忽然发现她可以自由活动,而不是像是被束缚一样。犹青绕过绣着山水松翠的屏风,看到书桌后面站立的背影,那泛白的头发简单地用白绸束着。犹青站着没说话,重玉慢慢转过来,已经年近古稀的脸,更显出独特的魅力。
犹青眼睁睁看着那张脸,慢慢变得年轻,重玉就变成了兖玉!
究竟要怎样形容前世今生的缘分才能恰当,犹青不懂很多事情,她只是脑中忽然混乱不堪。记忆不停翻滚,这些也许是作为第一代灵主的经历忽然全涌进她的脑中,她看到兖玉……不,重玉第一次蹲在她面前时眼睛里的欣喜,后来她越长大,那种欣喜就越来越少,直到她的师父不愿再见她这个徒弟。重玉思念璟瑜,也就是说,重玉在怀念前世的她?重玉、重玉、重玉……
犹青感觉世界又旋转起来,她的眼睛瞬间只剩下黑暗,但她的脑子里好像还在回想那些记忆,她不知道该相信脑中的东西停在这里,还是遵循本能,寻找出口。
最终,犹青尝试着走了几步,她忽然听到一声很短的嗤笑,这里有人!
“你是谁?”
可是声音远远传出去,没有人回答,也没有别的声音再出现。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犹青才看见一个小光点,犹青往那跑去,寂静无声的黑暗像是巨大的怪兽的嘴,包裹住犹青的时候,犹青只觉得世界都是可怖的。
犹青快抓住光芒的时候,她醒了过来。
犹青不停地大口呼吸,看着眼前的床顶,是偏青色的纱制,犹青感觉到她的四肢有些麻,有些使不上劲。
墨佑推门进来,便见着犹青睁开的眼睛,恍惚之间好像春日重回,那年的小贩又叫卖着。
“姐姐,姐姐你醒了。”
犹青看着高大的墨佑,有些晃神,“墨佑?”
“姐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墨佑冲上前握住犹青的手。
“我这是……”犹青又看看墨佑,“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吗?”
“不不不,没有很多年。”
稍过了会,犹青才缓过来,想起重生、仰山、妖魔等等事情,看着周围的环境,墨佑是魔族的国师,她在魔界待了这许久,只怕是……
“墨佑,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墨佑放下手里的茶杯,右侧着,盯着犹青的眼睛,“姐姐,是人族几次三番伤害你,辜负你,再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墨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对人族的怨恨。一时间,犹青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墨佑什么都知道?她的狼狈卑微竟是又暴露给了别人。
犹青苦笑一下,“我……是人质吗?”
墨佑看了眼犹青,回过头没说话,继续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在禁地的一端,拂羽撒着气,将那一片的巨石劈得细碎,浮梧慢悠悠从小道走过来。
“计划正在顺利进行,还有什么可气的?”
拂羽没忍住回头瞪了一眼,“我便是气了。”
浮梧似乎见不得拂羽这个样子,闪到拂羽面前,用力捏着拂羽的下巴,两人的鼻尖就要凑到一起去了,“瞧你这样子,可真是嫉妒死了。”
拂羽用手去掰浮梧的手,一时间,下巴红了,两个人的手也红了,“放开我。”
“放开你?究竟是谁曾经死乞白赖求着我再给你个机会?”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呗。”拂羽忽然开始笑。
浮梧“哼”地一声,放开了手,“拂羽,你要爱谁为谁嫉妒疯狂都跟我没关系,犹青这个人你不能动。”
拂羽擦擦下巴,“是啊,拂羽怎么敢坏了堂堂鬼王的计划。”
浮梧径直向外走,拂羽站在他身后,看着浮梧越走越远,心里顿时又难过起来。
兖玉与苒萩到达大漠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纵是他们不受寒暑困扰,可不断耗费精力阻挡风沙还是疲惫的。
苒萩离开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若不是再次踏上这黄沙,她几乎都要忘记她曾是经历了人世,然后骤然死去,因为执念,做了又许久的小鬼。
兖玉回头看着苒萩时不时望着一个方向出神,“师妹若有记挂的地方,我们可以去看看,应是不妨事的。”
“啊,”苒萩回头,摇摇头,“倒不是记挂,总是觉得那个方向有些印象,却又不深刻。”
兖玉点点头,“那,我们便走吧。”
苒萩顺手整理了一下衣摆,“走吧。”
约莫忘记掉的事情就是这样,总感觉蒙上一层烟纱,想走近一些看清楚,却又不肯揭去这层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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