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昭字辈

程夙一直思考着，竟然将学武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了。

她走出演武场一个人在大街上逛着，忽然看见不远处排着很长的队伍也不知是在干什么。

她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在施粥。

施粥的女子一身月白色广袖留仙裙，天气有些凉，她外头披着件水绿色的斗篷，淡淡的桃花妆刚好称得她人面桃花。

——是穆吟遥。

她与这些穷苦百姓有说有笑，丝毫没有贵族小姐的架子。

程夙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她与穆吟遥之间有些过节，但是穆吟遥并非坏人反而很心善，常常救济贫苦百姓，从未放弃过。

她只是个有些傲娇嘴硬却对谢明承情深意重的傻瓜 罢了。

前世她与穆吟遥在昭王府中斗得你死我活，不是穆吟遥梨花带雨地去告状，就是程夙在谢明承面前吹她的枕边风。

但到头来，昭王府宅院内的那两位女子还是从水火不容走向了相互陪伴 ，时不时的斗斗嘴又或是相互嘲笑，从前总是搅得王府吵吵闹闹，如今竟也可以和睦相处了。

她们两个都是嘴硬心软的人，也是她们在漫长岁月中成为对方最想见的又最不想见到的人。

程夙记得在昭王府的那个中秋，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等谢明承，而谢明承却迟迟未归。

她坐在石椅上，一只手放在石桌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精心准备却早已放凉的糕点，静静的看着天上的圆月。

等了许久，都未见谢明承，反而等来的是在她院外探头探脑，踌躇不前的穆吟遥。

她理了理衣服，最终还是小碎步走了进来，似乎有些紧张:“那个，今日王爷不归了，我们两个一起过中秋吧。”

“穆侧妃不是向来看不惯我?”

听到侧妃这个词，穆吟遥的脸气得通红，去年上元灯会，她偷偷将谢明承约了出去，哭着闹着说什么也要嫁给谢明承，哪怕做侧妃她也心甘情愿。

好巧不巧，这一步恰好被程夙撞见了，程夙也不是省油的灯，大喊着来捉奸。

再后来，这件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即使穆丞相不忍看着自己的女儿只做一个侧妃但穆吟遥名声受损，即使是名门望族日后恐怕也再难嫁出去了，侧妃实属下下策。

穆吟遥闻言有些恼，“莫再提侧妃了!”

“好，好，不提便不提。”

她的意思也就是别人可以叫毕恭毕敬的叫她一声她侧妃，但是!唯独!程夙!不可以!

到底只是两个为了情爱冲昏头脑的少女，那一夜，她们之间的种种误会似乎都解除了。

穆吟遥有些羞愧，“你那次落水……是我不对，我做错了事不承认……还倒打一耙。”

程夙笑道:“我不是也推了你?”

“对!你也推了我!那我就不计前嫌原谅你吧。”

程夙嘴角微抽，呃……穆吟遥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这样子倒也有几分可爱。

好吧，还真是个傲娇善良又嘴硬的傻瓜。

不过穆吟遥还是比她幸运几分的，至少一片真心得以回报，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她死后真正为她难过的除了家人可能也只有穆吟遥和季歌吧。

——

她没停留太久。

过去她注意不到这些，只会和别的名门贵女一样注意哪家糕点好吃，哪家铺子的成衣好看，就算是注意到了恐怕也只会说穆吟遥是惺惺作态。

当她路过茶楼时刚好听见了说书先生在里头如火如荼的讲着故事，不知为何一下便来了兴致便走了进去。

“当年啊，老昭王殿下亲自带兵打仗战功显赫，德高望重，王军的实力不必与现在的程家军差。北国公府有一女，贤良淑德，温婉可人，乃昭王之良配，圣上亲自赐婚，促成一对鸳鸯……”

话还没讲完，就有官兵冲了进来。

为首的那位指着说书先生说道:“说书的，有完没完?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最后奉劝你一次，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说完便挥挥手带着人走了。

说书先生也不敢继续讲昭王了，只好又换了一个。

程夙坐在散座，周围的人在嘀咕些什么她倒还是可以听清楚的。

“你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朝廷才将这嘴捂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风声都不漏。”

“这谁又知道呢？知道当年事的人少之又少，不过啊，我听小道消息说，皇室这辈啊是昭字辈，太子殿下的表字……似乎是叫昭淮?真的奇了怪了，昭王殿下到底是皇室，怎的名字里不带个昭字?”

做在他身旁的人赶忙捂住那人的嘴，“大庭广众的公认议论太子殿下和昭王殿下，你不要命了？慎言!”

那人见此也不敢多说:“罢!罢!罢!不说便不说。”

程夙眉头微蹙。

昭字辈?

据程夙所知，老昭王有一正妃也有一侧妃，他一向清心寡欲无心卷入夺嫡之争，常年与程巍一起驻守边关，先皇便才放心赐婚。

北国公手中也有些许兵权，将北国公府的嫡小姐许配给他也是有些许私心，大抵是想让他好好驻守边关罢。

到底是父母之命，又是天子指腹为婚，楚云婉和谢稹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因此成婚十余载却并未有子嗣，倒是他家那侧妃的肚子挺争气生出了谢明承。

昭王无嫡子，位置自然也就传给了庶子，也就是谢明承。

隋昭向来民风开放，对于嫡庶有分这种事，虽然都有些许看不起庶子，但谢明承不一样，他虽是庶子但也是昭王唯一的儿子，他善待百姓，乐善好施，江南一偏远地区的水灾便是他治的，美名远扬。

也就是因为这些，让程夙对他心生爱慕。

即使是庶子，在外那些趋炎附势的人都还是会毕恭毕敬的叫他声:世子殿下。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位翩翩君子，竟也会起兵造反，也会私养兵马，也会是个笑里藏刀，表里不一的人。

程夙不得不承认，谢明承是个很有作为很有能力的人，但他不是好人，不是程夙从前幻想的那般正义凛然，光明磊落的人，而是蛇蝎心肠，心口不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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