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陆饮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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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

卯时,太和殿。

陆原一身华丽端庄龙袍,头戴金冠,垂下的珠帘掩去了眼底的疲惫,殿下群臣一片肃静,全然无了往日的叽呱嘈杂。

哼,一群老狐狸。陆原不禁在内心冷哼一声。

“众位爱卿可有事要奏?”

片刻沉寂之后,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颤颤巍巍的出列,语气里带着一片诚恳尊敬:“陛下,老臣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废话,不当问还问,陆原心里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

“太师有何不可问?自是当问的。”这老臣正是当朝太师--陈平。

陈平又颤颤巍巍的抬眼看了一眼大殿左前方空着的位置,方开口道:“臣今早听闻昨夜锦衣卫抓走了吴相,不知陛下,吴相所犯何罪?吴相乃我朝肱骨之臣,臣心甚是忧虑啊!”

老狐狸,今早?恐怕昨夜便得知了吧!陆原不禁心生烦厌,也不答陈平,反向右下方看去,问道:“林少傅可否为太师解惑?”

右下方那位青年看着眉眼极为年轻,也就二十五六样貌,但那通体气度却极为沉稳大气,一举一动皆是说不尽的优雅好看。

林璟闻言也不惊慌,只缓缓躬身道:“陈太师可知燕山之变?我大昭五万将士皆葬身燕山,北燕骑兵一举攻破石门关,若非二殿下早有防备,那后果自是可想而知。石门关之败并非我军将士无能,而是有人……偷敌。臣近日便奉旨彻查此事,于数日前收获一封匿名信,信上称燕山之变乃左相通敌之故,至于真假,臣尚在核实,太师不必过忧,我大昭人才济济,并非没了左相不行。”

刚才还静肃的大殿中,在听闻林璟此言后皆躁动起来,怪不得林璟这位君王宠臣接连数日不见踪影,原来是替陛下暗中办事呢。那群今早还因左相被抓之事担忧受怕的大臣们,此刻听闻并非与他们相干之事,便义愤填膺起来。

平日里最看不惯吴桢的詹事陈映一副难以相信之状,“臣虽平日与左相相交不深,可也是知其几分的,断不信他会行如此之事,林少傅可要仔细查办哪,莫不要冤枉了左相才是。”其实,心里想的是:可得查仔细了,罪名越重越好。

那往日对吴桢阿谀奉承的户部左侍郎任辉叹气道:“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一时之间,忙着撇清关系的,赶着落井下石的,暗里偷笑讽刺的,一个个声音此起彼伏,真是比菜市场还乱。

陆原看着底下乱作一团的群臣,反而不禁莞尔,这才是这群人的真面目啊!

大太监崔广平见君王笑意,便知效果已达到,便出声喊到:“肃静肃静!”

大臣们也是见好就收,当即又端出一副冷静沉稳的样子,大殿上又陷入一片沉寂。

“咳…咳咳左相之事尚未查实,多说无用。”

“是,陛下”众臣俯首。

陆原又干咳了一阵,面色有些涨红,似乎有些乏力,“众卿可还有事要奏?”

“陛下,臣尚有一事要奏。”自左下方第二排走出一位年龄与林璟差不多的青年,他一身绛衣官袍,一头如墨青丝仅用一条黑色束带轻轻挽着,一双修长狭窄的凤眼微微低垂,面上不带丝毫表情,却不让人觉得刻板,反而更显出他的儒雅严谨来。

陆原闻言剑眉微皱,却在瞧见是谢隐时,皱的更深了。他心底隐有几分不安与烦躁,却只能暗暗压下来,“谢卿,是何要事?”

“陛下,臣——请恢复孟子之位。”

一句话惹得朝臣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这谢隐当真是不要命了呀!

那林璟却不动声色,仿佛早就料到一般。

五日前,陆原在翻阅《孟子》之时,看到了这样一段话:“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之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之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之视君如仇寇。”当即大怒,在次日早朝之时,便下旨说要罢免孟子在孔庙中的配享,称孟子之言“非臣子所宜言”,并且明告群臣,有敢劝谏者以大不敬论罪处死。然那吏部郎中孟章明知劝阻有罪,仍据本抗旨劝谏,声称:臣得为孟轲死,死有余荣。”陆原当即盛怒,命御前侍卫抓送刑部问罪,陆原却只说问罪并未指明何罪,此事便一直耗着。今日这谢隐是发的哪门子疯呀!

大殿上静得落针可闻,谢隐神态却不变丝毫,仍不卑不亢地道:“陛下,臣素知陛下重视礼仪教化,也知陛下忧心孟子之言恐令君臣失序,礼崩乐坏,令社会纲纪紊乱,动荡不安,令战火重燃,百姓流离。陛下所忧,亦臣所忧,然孟子之道已行千年,其根之固非一纸文书、一则法令所能撼动,反令天下文人错会陛下用心之苦,故请陛下恢复孟子之位,然陛下之忧不可轻视,臣已拟章奏上,望为陛下分忧。”

一席话毕,众臣一颗心又收回肚内,不禁暗叹高明。

陆原闻言,心底的烦躁与不安渐渐平息,皆化作嘴角弧度,大赞:“谢卿不愧为御史之首,敢于直谏,知朕雅意,为朕分忧,准奏。”

“谢陛下,”谢隐面色看不出喜色,只淡淡回到,便退居一旁,他就像海一般,风起时潮起,风止时又归静。

“陛下,那孟章如何处置?”刑部左侍郎陈建问到,那孟章已入狱五日,陛下说问罪却未说何罪,总不会真杀头吧!陈建问刑部尚书薛潜此事该如何办理,那头奸狼却只笑眯眯回他一句“这等小事也需问我,那要你这刑部侍郎有何用?”便转头离开,气的他又白了几根头发,今日便趁机问明陛下,也了却他这桩心事。

可当他说完,别明显感到气氛有几分不对,紧接着他便瞅见其父陈平一副“你是蠢蛋吗”的表情,但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上头传来阴沉的声音:“陈侍郎看当如何呢,嗯?”

问我,我要知道也不问您了呀?陈建在心底叫苦,却只能硬着头皮道:“臣…臣以为自当削官杖责。”说完又不安的瞅了父亲陈平一眼,陈平闻言一双眼似乎要杀了他似的。他不禁下地一跪,正要求饶。

“陛下,臣以为削官便不必了,但皮肉之苦免不了,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如谢大人一般体会陛下用心之苦,您说呢?陈太师。”林璟突然道。

陈平闻言立马笑道:“林少傅所言极是,是犬子思虑不周了。”

陆原那厢正欲发作,听完林璟之言便只不耐道:“陈侍郎,你这大昭刑法学的当真是深入浅出啊!这薛尚书患头疾已久,莫不是跟在他身边时间久了,你也脑子不好使了?”

陈建连忙伏在地上:“陛下教训得是,臣回去定好好反思,不负陛下教导。”

处理完这桩事,陆原早已疲惫至极,他闭眼捏了捏鼻梁,一众大臣也极有眼色地静立不语,崔广平见状便道:“退朝——”

下朝后,太和殿门口。

陈平满脸谄笑地望着林璟:“老夫今日多谢林大人替犬子解围,不知林大人今日是否有空?老夫早想找林大人叙一叙了。”

林璟浅浅一笑,只道:“太师相邀,怎好推辞?请。”

陈平一双眼都笑没了,连道不敢不敢,便与林璟相互谦让地走出宫门。

谢隐自阶前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人背影,一双黝黑的眼眸翻涌万千,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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