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

看着高元恺走远，瑶菏这才重重叹出一口气，高元恺腿脚比她还快些，做事也靠谱，芷蕙请太医的事这才算是解决了。

抬头望向天，瑶菏只能看到极厚的云层，想来不过多时便要下雪了。

她只觉得自己倒霉，不知道和什么犯了冲，竟撞上了除夏凌烟外最是难缠蛮横之人。

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瑶菏也逐渐感觉到因为寒冷而疼得有些麻木的膝盖，想来不要四个时辰，光一个时辰下来，明日也就走不利索了。

自从来了翊坤宫，这是她第一次受如此重罚，虽然心中不服，但身份地位的悬殊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瑶菏不禁开始想，会不会是她习惯了舒适的生活，开始放松警惕了？

拍了拍脸，瑶菏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随着从空中落下的一片雪花停在鼻尖，那一丝冰凉的触感倒让她鼻子一酸。

她闭上眼，越来越多的雪开始落在脸上和身上。

瑶菏突然回想起九岁的自己曾经在家里时，也和母亲一起赏过雪。

薛府院中有一棵极高的柳树，小姑娘曾开心地走到树下观察枝桠上的霜花，埋伏已久的长兄狠摇了那树一下。

霎时间，大片大片的雪扑簌簌地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哥！你干什么！”

小姑娘奋力挣脱那成堆落下的雪，笑着去追一旁的少年。

“瑶瑶的两条小短腿根本追不上哥哥嘛！”

少年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他脚下的雪无法影响他分毫，小丫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

“母亲！您看哥哥，您说说他！”

小姑娘最终跑到廊下的妇人身边，扯着她的衣摆撒起娇来。

“容琅，你跑慢些，别逗你妹妹了。”

那妇人温柔笑着，牵过小姑娘的手。

想到这里，瑶菏一下没忍住，竟笑出了声。

跪在地上的身子随之抖了抖，膝盖上的痛感又强了些。

麻木之中夹杂着的疼痛将瑶菏从记忆中拉了回来，她仍保持着唇边的笑，轻叹了口气。

要是一切都没有开始就好了。

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瑶菏睁开眼，瞧见面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已经下得这么大了吗？”

跪了许久，瑶菏的双膝处已经形成两个雪窝，周围的落雪已经积了有一定厚度了。

清冷的宫道上，只有瑶菏一人的身影。

随着雪越落越厚，瑶菏身上也积了薄薄一层雪，她只觉得眼前的白慢慢变得无边无际起来，而随之到来的却是突然的黑。

在雪中冻了两个时辰，瑶菏终于还是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

打内务府出来，连朔捧着两盒上好的参片朝翊坤宫去。

翊坤宫之前有人往养心殿来报，说是湘嫔感染风寒有些发热症状，已经请了太医去看过，绿头牌便撤下了。

皇帝吩咐下去，赐库中上好的参片供其复脉固脱、生津安神，由连朔专程送去。

黑夜已至，他打着灯走在宫道上，却也看不太清前方的景象。

还好此路清净，本来也遇不上什么人。

连朔心中感叹，步伐便迈大了些。

灯影晃晃悠悠移动到路的尽头，连朔瞧见了地上的人影。

稍一皱眉却不惊讶，宫中的蹊跷事太多，他对于晕倒在路上的人也不觉得稀奇。

他走近一小步，细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人，而那人正是晕倒在雪中的瑶菏。

本来淡漠的眉目染上讶异和担忧，连朔快步走上前，伸手细探了对方的鼻息，才略松下一口气。

他左手扶着右手衣袖，控制着自己与瑶菏的距离。

看着瑶菏已经冻得发白的面庞，他虽然也想着扶起对方，但不知是出于什么，他才一伸手，顿了一顿却又收回去了。

连朔琢磨着现下情况，瑶菏情况不太乐观，但由他送对方回翊坤宫是绝不可能的，他是御前太监，与任何宫中的宫女走得近些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

此处几乎无来往之人，宫道两旁的宫殿中都无人居住，一时间连个可以帮忙的宫女都找不到。

他现在只能做的就是端好手中的托盘，迈开腿大步走向翊坤宫，而之前那盏宫灯却乖巧地留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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