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后的半个月金泰亨都没有实感。
金泰亨浑浑噩噩地躺着,只感觉天花板天旋地转。自己也弄不清楚是在梦里还是已经醒来了,指尖碰倒了地毯上的酒瓶。
没有喝完的酒瓶晃荡出来的酒水流了一地。
脑海走马灯一样走过了他们曾经的对话,她的笑容她的皱眉她所有的神情。
内心自责着若是从最开始握住她的手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一推再推,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钟鸣寺后埋的就是她。
寺庙里的师傅告诉他若是有心结千万不要转换成恨意。无忧师傅为闵氏三少爷祈福抄过的许多经书还在房间里,金泰亨走进去,桌面保持着她生前用过的样子,墨水已经干掉了。
金泰亨仿佛看到她坐在这里点燃一盏烛火,安安静静为他抄写经书,只求他下半生能够少些灾祸。所以佛听见了她的心声,让闵玧其在闵府的那场大火里存活下来。
那场大火又像是烧在她心里的,她躺在病床上跟金泰亨念叨着,
方阿米: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哥哥父亲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纵火的不是她,她绝非那般毒辣之人,宁可害死自己的孩子。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非就是孩子也死了。
听说那天闵玧其上钟鸣寺找她了,说是要带她回北方。
没有人能够带走方阿米,田柾国带不走,闵玧其带不走,他也带不走。所以他决定守。
田柾国:泰亨。
他在饭店门口送客人,听见有人叫他。扭头见到田柾国,那已经是方阿米死了好久之后的事情了。
金泰亨顶腮,拥抱了旧友。
田柾国这趟旅途回来恢复了自由身,还没有好好为他接风洗尘就先陪他去找方阿米最后可能见过的人。在去北方的火车上,他们对面坐了两个姑娘。都是泰泊人,自然认识金泰亨,相对友善地和他对话。闵玧其从那之后被调职去了北方,泰泊驻守的军队更换了姓氏。
军火商一家的事情像是被忘记了一般,带着这个时代固有的健忘通病,每个人的伤口都在极速愈合,连疤痕都没有。
反而金泰亨心里面的没人勾起却一直存在。
闵玧其招待了他们,这几年的金泰亨变得越发成熟了,田柾国也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无意在闵府听见下人说话,说是闵玧其留了间屋子给方阿米,凭着记忆把她以前住的房间还原。
回泰泊的路变得漫长,金泰亨不再多语,一趟旅程让他变得沉默起来。手掌推开那扇大门的时候,房间是全新的,连灰尘都没有。
他“唰”地掉下滴眼泪,
闵玧其:怎么了?
闵玧其站在后面招呼他去吃饭。金泰亨把踏入的半只脚收了回来,迅速抹掉那种不安,
金泰亨也是费心了。
金泰亨是指这间屋子,闵玧其回答:
闵玧其:留个念想假装她人还在吧。
假装她人还在吧,这句子听着冰冰凉凉的,金泰亨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听着火车行驶的声音,金泰亨想到这儿就陷入了熟睡。
在去北方的路上遇到的两位姑娘只有一位回了泰泊,打理家业的田柾国开始像模像样的和苏姑娘恋爱。
原想着日子就会这么下去的时候,这场邂逅竟然成为了夺取田柾国性命的刀子。泰泊城这几年发生的几件大事:军火商家叛国被枪毙,闵府失火以及田氏百货的少爷归国却被人捅死在后巷。
如果不是苏其琛脸上触目惊心的长疤提醒着金泰亨,他会选择逃避这些事情。
给苏其琛倒茶水,姑娘在熟人面前才取下来口罩,脸上的伤疤长长的直接伸到耳朵后面。
在育幼院做事情也一直戴着口罩,好在孩子们没有太为难她,她也只是说老师生病不能取下口罩。
金泰亨联系了医生看能不能修复,但是技术有限,这已经是最好的样子了。
苏其琛一是过来道谢,二是来询问金泰亨方阿米是不是真的死了。
苏其琛:我本无疑冒犯金少爷的旧友。
她握着茶杯十分紧张的样子,
苏其琛:我在医院里面撞到了静姝护士,她念念叨叨说闵三少奶奶早就死了,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
金泰亨坐直了身子,
金泰亨你继续说下去。
苏其琛:医院的金医生,就是你认识的那位,每日都会去一个固定的病房,我好奇就跟在背后。于是就似乎看见了闵三少奶奶穿着病服坐在床上。
苏其琛时常会去烧香,对方阿米的背影有种熟悉感。
-
春夏秋冬泰泊城都保持着本来的样子。
苏其琛的话让金泰亨思索良久,如果她活着不出现那是为什么?一边查着杀田柾国的凶手,顺着线摸到了兴发银行的问题。
一家银行流入境外的账目竟如此之多,周姓商人定期都去银行有固定的存款。自家是做生意的,这个周姓商人是盐商十号码头家的人,这年头得码头得天下。
田柾国生前留下来的日记里记录了他去国外之后的变化。看上去是自由身,但是好像带了什么东西走,新婚的妻子身上有道不明的秘密。
无疑见到一些账目单子,田柾国记了下来。
叛国罪的方家财务全部是由兴发银行清点的,在国外的家中田柾国先是发现了方家的血如意,之后便是数件方家的古董。
银行没有权利私自吞并这些财产,这些年的信件他一封都没有收到,却在衣柜的密码箱里面找到了所有。
金泰亨的和方阿米的。
最后一封写的是方阿米死了。
金他怀疑方家出事和后续的财产瓜分都与兴发银行家有关系。
当初和方阿米一同进入寺庙的那个小丫鬟如今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托人问了好几处地方都说不曾见过此人,本来就是孤女,现在方家所有人都不在了,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泰泊城动乱,日本人入侵,玛利亚医院被整个炸掉沦为一线战区,连日守着几日都抵挡不住,北方不得不派兵过来。
下人来报有个军阀在钟鸣寺起棺,金泰亨大怒却得知是闵玧其希望把方阿米带回去。大概也是泰泊城太乱了,他不想她不安宁。
关键线索断了,金泰亨得知金医生在这次事故中已亡,上天在跟他开玩笑,每次他就快碰到她的时候总是遇到阻挠。
派兵只是牵制日本兵,他们在这里建立起了学校和工厂。父亲不想得罪人,装修了日式餐厅。
他明白父亲的背后还有一大家子人。
金泰亨想继续调查下去,无意收到一封信,“金少爷要是想要活着请装病。”信中除了署名孙幼薇之外再无其他字样。
有人察觉到了这些事情,并且在提醒他。金泰亨暂且把这个孙幼薇视为他一边。
家中人都以为是他遇到太多变故身体撑不住,慢慢的就在家里静养,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好多人说连着几月没见着泰隆饭店金少爷。
他生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开来了,不仅如此,后来的信件中让他广招医生看病,似乎是要把事情搞大。
本来就没有什么毛病,一般医生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有一位医生上门,在病历单子上给他写了药方“孙幼薇”三个字,伴着墨香金泰亨低头问了一声,
金泰亨我这病真的能被你瞧好?
“我看病不喜欢旁人在场,但是少爷的病定能瞧好。”医生回答。
金泰亨吩咐下人退下,两个人才打开天窗说亮话。他的确就是这孙姑娘派来的,从医药箱子里面给金泰亨拿来了郑家的账本让他核对,此外要跟外头宣布说自己的大病要很长时间才能治好。
至于孙姑娘是什么人医生没有透露,只是描述的样貌绝对不是方阿米。
郑家的账目亏空和田柾国日记里面记录的对上了,这是在用差不多的方式去架空两家的财产,方家后期的账目也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这期间兴发银行都有大批量的流水账目是往国外走的。
虽然足不出户,但每日的泰隆日报都会吩咐下人去买。
隔周的兴发银行周年庆会有很多人参加,苏其琛在金泰亨的房间里见到了田柾国的结婚照,那个半掩面纱的女人和那日在雨夜的竟是同一个人。
苏其琛:她就是田先生的前妻吗?
苏其琛指着相框问,金泰亨留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方阿米结婚时的样子,一张是田柾国的婚礼,他的旧友都不在了。
苏其琛:雨夜里那个女人好像就是她。
好像这个词用得非常模糊,不确定的句子想要把兴发扳倒实在是太困难了。
田柾国的死最大的疑虑点就是生前嘱托人一定要把一个盒子交给金泰亨。里面就是他这几年的日记,他之前就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一般,所以留了一手准备。
单纯的情杀和两家财产及兴发银行之间的关系是什么,那么轻易就离婚田柾国定是撞破了什么。
派人去问得知在田柾国回国后的不久,兴发银行的女儿也回来了。
下人给金泰亨送中药,其实就是一些补药,金泰亨喝掉完回来发现苏其琛已经不在了,桌上的报纸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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