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鸡同鸭讲

四周围绕的斗已变作了鸡鸭飞禽那些见了野鸡精的行径，竟也群而雀跃起来，纷纷口吐人言起哄说：“冠丁妹妹亲自开口招婿了，这天下间哪还有不依的蠢人呢？”“妹妹真是好眼力，我看这位男子眉宇英气，卓尔不凡，你二人真是玉相天配！”“我们的妹妹可是这方圆十里的美人呢，得妹妹芳心的自是非常人，老亲家在天之灵可得安心了！”

这些东西七嘴八舌的，真是越说越离谱;早先那看似羞怯又弱不禁风的女子，这会儿却露出了妖怪本性，她抿嘴执拗地拉着李玉衡的手把酒杯送到嘴边：“你快喝！”

男子脑子有点迷糊没了主见，野鸡精立刻伸颈凑过来喝了一口，周围众妖怪顿时拍手欢呼起来，不知谁喊一句：“亥时三刻了，这就送入洞房吧！”

瑶光听到了真是气的要命，腿上却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她一把掀翻了桌子，李玉衡不知是被香味给迷惑，还是真的喝得有些醉了，他被一众妖怪给簇拥着，那野鸡仍捧着内里不知盛放何物的青花盖盅，与李玉衡一起出了厅堂，瑶光却觉得头脑越发晕眩得厉害。

天是灰蒙蒙的，犹如水墨画般此深彼浅，如银针或银丝般的雨撒满天地之间。近的景物像被笼上了一层薄纱，而远处的景物像与此隔了一层天国的窗帘，若隐若现。

走在没有星月天色的庭院里，他觉得脚底湿漉漉的，像走在厚厚的泥苔上不断打滑，还有石头绊脚，踉踉跄跄的，耳边除了雨声，还有庭院外头不知哪些树上的各种‘布谷、布谷’‘泥滑滑、泥滑滑’‘啾啾、啾啾’‘呱呱’……的鸟叫，雨声和鸟声重叠在一起渐渐就有融合到一起的声势，这些声音搅拌着涌入他的脑仁儿里，似乎连头顶天地都要跟着飞快旋转起来！

“来！新郎官新娘子这边走！”有人热烈地扯着他的衣服带路，走过那片泥苔和石块，脚下终于踩进一间屋子的干地上，身周的人和那些七嘴八舌的欢声笑语，忽然就在这一刻如潮水般退去，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瑶光的神智猛地清醒了几分，定睛一看眼前，这是一间布置简陋的内室，墙壁上点着一束薪火，室当中只有荆柴和稻草在那里砌了一堆像是鸟窝一样的东西，只是些干草堆。

“这里是什么地方？”

“脚下当心，别踩到灰。”野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灰？”李玉衡一惊并低头看脚下，地面果然细密地洒了一层薄芦灰，他的神智里依稀有个念头复苏起来，登时吓得跳后一步：“这灰是做什么的？”

“自然是给‘回煞’的亲人走的。”野鸡的语气变得淡淡的，她正看着手里的盖盅。

“你、你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李玉衡有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里面做的……是你想吃的野鸡羹。”野鸡视若珍宝般将盖盅捧到面前，一字一顿地道。

“是……是什么？”李玉衡嘴唇都合不上了。

“今天本是我的生辰，却不想成了我娘的死忌，本来它就快修成人形了，在这要紧关头，你这凡人却杀了它，若不是它为护另外几只鸡仔囡逃走，它自己原可以全身而退的。”说着话，一手慢慢掀开那只盖盅，大海碗内红红白白，有股腥荤气味飘出来：“这‘八和’乃是上古流传祭祀下来，分别是蒜一瓣、姜二片、橘三颗、白梅四粒、栗子黄五枚、粳米饭六团、盐七撮、酢醋八滴，以檀木锤捣成泥末，分别再请我那同修人身的七位禽鸟姐妹各一滴翅尖血和成，原本待到子时再入一滴翅尖血即可，但可惜……”她说到这，目中陡然刺出精光：“我的娘却惨死你手，现下要想祭祀圆满，只能拿你的颈间血洒满这死者生前所居的门庭才可告慰了。”

“血、我的什么……血？”李玉衡对野鸡的话还未能完全领会，但看着那张原本素净美人脸上，还是人模样的口唇微微尖起阖动几下，突然发出几声清越刺耳的鸟鸣叫声：“泥滑滑—”

“啊——！”瑶光回身手脚并用就往身后的门上撞：“开门，开门！”可此时将那门仔细一看，哪里还是先前红墙大宅的门户模样，而是一扇泥粪糊的稻苫，任凭怎么推动摇晃，这稻苫就是纹丝不动。

‘泥滑滑—’鸟鸣声随着一阵‘扑拉扑拉’的鸟羽扇动声朝屋顶飞去，李玉衡回头看时，却已不见了任何人影，屋中‘咻’地几丝风掠过，火焰莫名地摇晃了起来，‘咻—咻’几道风从脸颊边划过去，李玉衡忽然感觉脖子上凉凉的，伸手一摸，竟然是湿热的血。

瑶光看到一棵树边放着一把斧，只是有些生锈了，她使劲朝着那稻苫门砸去，直到耳后奇怪的声响使她再次回头看时，就见墙角里一下子冒出来了一堆形态各异的鸟，那些鸟张着长长的鸟喙盘旋飞来。大张的翅膀硬的仿佛变作了一把把利剑？其中一个黑色的大鸟对着她的脸颊就是一下，顿时疼痛难忍，她一手扒拉下那只大鸟，一只脚踩住它的头，伸手拔下来一大把鸟毛。斧子不偏不倚正好把它的头给砍了下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鸟一哄而上，她拿着手中的斧子一顿乱砍，那些鸟竟不堪一击，一下子周围就多了好几个死鸟。她想放火烧了那些妖怪，却刚一靠近墙壁上的火焰，就听刺耳地‘呲’一声，火焰化成一团鬼魅的绿火。

其中一个忽然化成人形抿嘴一笑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在自言自语：“眼下是什么季节，又哪里有反季节的东西……那人怕是死得久了，太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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