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严披着玄色披风,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站在平日里她玩耍的秋千旁,一连飘了两日的雪,他的肩上也积了薄薄一层。
听见有人来,复严转身轻轻一瞥,刚好和南絮对视。
那眼里,仍是化不开的戾气。
南絮心一惊,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前几日在后院里的片段来。
是复严用力捏住她下颌,眼尾微微泛红质问她时的一幕。
“凭什么!凭什么我生来就比你们低一等!”
“我到底哪里不如你们!”
“我的出身有什么错!”
看着南絮这副愣愣的模样,复严的手慢慢用力握紧,一步一步向南絮走来。
“南絮?前些天是我不好不顾礼数和你开了个小玩笑,想必像你们这样高贵的小姐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吧?”
复严微微笑起来弯着腰做全了礼数。
南絮一回神就看见复严强扯出的笑脸,只能说,瘆得慌。
“玩笑么?我以后也和你开几个小玩笑,你可别生气啊,复严哥哥?”南絮笑眯了眼,好似心无芥蒂,天真无邪。
复严闻言挑了挑眉:“行啊南絮妹妹。我等着。”
他说完还打算伸手摸摸南絮脑袋,南絮本想装模作样,喊他一声复严哥哥恶心他,没想到他直接恶心回来,搞得南絮心里一阵恶寒,看见他准备摸上来的手,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些。
复严转头睨着他身后的小厮,仍是笑着直起腰。
“那复严哥哥就先回府了,小南絮好好做功课。”
南絮巴不得他赶快走,立马跳到一边让给他一条大路:“慢走不送。”
复严不紧不慢走出府门,待距离离镇国公府远了些,原本跟在复严身后的小厮也扯起微笑上前来。
他从老爷少时起就在身边服侍,待人接物早就摸清了门路,但毕竟上了年岁,笑意又不达眼底,这笑容要多怪有多怪。
“少爷,别怨小人在后监督你,实在是您这性子老爷不放心这才……不过您已经认好错了,这件事小人会如实禀告老爷的,老爷已先行一步,他让我转告您,下次切莫再这样行事了,注意分寸,也要注意身份。”
复严原松开的手又紧紧握了起来。
睨了小厮一眼便上了自家马车,临走时掀开帘再看了看那镇国公府四个镀金大字,轻笑道:“有趣。希望再见的时候……我能把你从高处拉下来,拉进我身处的泥潭里。”
等马蹄扬起微微的白色雪沫,一路向复府驶去时,南絮早就一转身跑去找父亲了。
复府既然已经过来赔罪,那她也不好再去寻复严麻烦。
不过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南絮得去找父亲撒撒娇,父亲那么厉害,没准亲自教导,以后她也能成为将军,像南畅平一样守卫大岚国的万家灯火。
雪渐渐地大了,纷纷扬扬,像轻浮的鹅毛,像纯白的梨花,南絮偷偷跑到后院里蹲在墨绿色的草丛里。透过草丛中不规则的空隙悄悄地看父亲练武。
玄色披风被南畅平随意扔在一边,光洁的剑身映着周围的雪景亮亮地反光,簌地一声,一道剑影破空而来,眼一横,剑招千变万化,快得能看见残影。
南絮紧紧盯住剑身大气都不敢出。
“得了吧南絮,出来。”
南畅平已然收了式,立在院落正中间,风不算大,他身上还隐隐冒着热气。
“噢……”南絮低着头慢慢从草丛里蹭出来。
“又想学?”
南絮点点头。
“孩子,你是个女孩,是我和你娘捧在手心里捂着长大的……”
南畅平抿紧嘴,思绪千回百转,又想到她受了欺负一事,只得抱起胸。
“罢了,确定要学,那就得认真学,决定了就要坚持到底,你爹我是个莽夫,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对这些武功剑法一类绝不含糊,明日,你若是能经受住我的考验,那我便让你学。”
“明日用完晚膳,你便来练武场。”
闻言,南絮几乎是瞬间抬起头,嘴边的笑意随着南畅平的话语慢慢放大,最后猛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南畅平,稍稍仰起头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就知道爹爹最好啦!”
话音乘风而起四散在各处,练武场旁的一丛树叶载不住堆积在墨绿叶片上的,厚重的雪。
啪嗒一声滑下来,砸在冰面上,声音清脆,一如此刻沈府中骤然响起的巴掌声。
“逆子!若不是我沈言鸿只有你一个男儿,你这世子之位早晚都得废掉,你以为你享受的是谁给你的地位!”
沈父面目通红青筋暴起,在大堂上急躁地来回走,衣摆处的暗纹杂乱地翻飞着。
沈煜跪了许久,只觉得有些恍惚。
沈母满脸泪痕,半跪着紧紧抱住沈煜,那气质一看就是江南水乡养出的温婉。
“是你,是你违背誓言在先!我儿为我说几句公道话,处置几个妾又有何不可?那等污秽之地出来的女子,也就你当宝一样捧在手里,这几年,府中的妾还少了不成!”
“放肆!”
沈父气极,大袖一挥将桌上的茶碗摔在沈母沈煜面前。
茶碗在触地的那一瞬便炸开来, 滚烫的茶水连同茶叶泼在沈煜垂下的左手上,立刻起了一连水泡,触目惊心。
而沈母紧紧护住沈煜后,看见散落在各处的碎瓷片却愣了。
那是……他们相识的定情之物。
如今却被他亲手…
誓言犹在耳边,昔日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却不知去向何方。
耳边又响起沈父的大吵声,无不是指责她俩,虐心之词数不胜数。
沈母松开沈煜,心疼地拉起沈煜的左手,满眼满眼的泪止不住地滑下来。
“去母亲院里,母亲给你包扎。”
她爱怜地摸了摸沈煜的头轻声道:“走吧。”
说完,母子俩起身,也不管身后沈父的大喊,走出门外。
沈煜的奶娘听着屋内的声音心都纠在了一处,好不容易看她俩出来只得强吞下泪水快步上前,扶住夫人回了澜沧院。
沈母仰头看了看天,灰白的云一层又一层,盖住了原本高远的蓝色天空,她轻声叹口气,心里堵得慌,突然觉得今年冬天格外难熬。
沈煜紧紧握住沈母的手,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股子冲劲,一定要快点强大起来,才能保护住他想保护的人,至少,也不会再受这般羞辱。
况且京城里,像他这般大的权贵之子,拥有自己的秘密暗影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原本以为沈言鸿只是单纯贪恋温柔乡,却没想他竟糊涂到做出宠妾灭妻这样遭人唾弃的事来。
今日母亲受了欺辱,若是还有下次,那这个父亲,他不认也罢!
作者:下面是科普。中国古代实行一夫多妻制度,妻妾地位相差极大,妻和丈夫是平等的,妾则是奴仆,本质上是生育工具.《唐律疏议.户婚律》规定:“诸以妻为妾,以婢为妻者,徒三年。”即便是妻子去世,丈夫也不可能将妾室扶正为妻,偏房永远不可能上主位
作者:即使有这种事情,也是少数,毕竟当时法律不认可,社会舆论也对此嗤之以鼻
作者:在古人眼里,这种行为是严重的“社会作风问题,会被贴上“丧失理想信念”和“道德败坏”的标签,本人仕途会被毁掉,相当于社会性死亡哈哈(大部分摘自《古人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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