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沉,夜幕降下。
红墙青瓦里的皇城,却是一片肃然。
太极宫里,老皇帝坐在书案前,手指颤巍巍的揉着额头的穴位。他的左眼早些年便瞎了,而同时,右眼也是每况愈下,原本还用药勉强吊着,近来变故如此之多,视觉便也愈发模糊了。
他叹了口气,手边的羹汤他只略略用了一些,如今已然搁凉了。老皇帝也没什么胃口再吃喝些什么,只启口唤了老太监。
沈历佝偻着身子,踏着碎步垂首而来。
“二皇子呢。”老皇帝的声音沙哑。“今日,他该来向朕汇报功课了。”
沈历的背躬得愈发深了:“陛下,已经告知二皇子殿下,殿下说,定然准时到达。”
老皇帝略略点头,却显然并不认同:“准时?只盼他这次真能准时,别再糊里糊涂。”
老太监匆忙圆场:“殿下腿脚不便,也是难免。”
老皇帝幽幽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他感慨罢了,却见那边老太监,依然弓着腰,站在原地,并不离开。“怎么了,还有何事?”
只见老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在东宫的死士来秉……说近日天气暖和许多,东宫的棺椁,生了些... ...异香,纵是用了香料、冰块等,也掩盖不去,惶恐因这味道,让人发现端倪。”
说的委婉,‘异香’。其实说白了,就是太子的尸体臭了。老皇帝自然是明白的,他闻言愣怔一瞬,随后,仅剩的右眼里,拢上了一层浑浊的老泪。说什么千岁万岁,什么天子,什么真龙。归根结底,都是生死有命、肉体凡胎。身死腐烂,哪里逃得过呢?
一时间,太极宫寂寂无声。
老太监在地上伏的更低了,额头和面颊,几乎都已触及地面:“陛下,您将东宫之事交予老奴处理,是老奴无能,辜负了您的信任。”
老皇帝又是沉默良久,随后兀自摇头:“罢了,人啊,都是肉做的,天暖和了,如何能强留得住呢……都是朕对不住琮儿,他走了这般久,朕……既未能查明凶手,也不敢让他入土为安,即便是装饰和物品,也唯有茕茕薄棺一副……”他说着,竟是哽咽了。
老太监伏地:“陛下,那如今,当如何是好。”
老皇帝咳喘几声,以龙袖掩口,方缓缓道:“多安排几个喂过药的死士,去东宫,一铲子一铲子的,先就地埋了罢……莫要弄出什么太大的响动来。”他忽而声音又低沉几分:“沈历,你随我数十年,行事向来稳妥,而今日之事,为重中之重,你更应有分寸,此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老太监叩首:“老奴明白,定不负陛下信任!”行了礼,他便颤巍巍地起身离开。
“且慢。”皇帝喑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随后,是有些磕绊虚浮的脚步声。“朕与你一道去。朕对琮儿不起,总要再去见他一面的……”
老太监在殿门口拂尘一扫,便唤了死士来,而他则缓缓随在皇帝身后,关了太极宫的门。阖门的一瞬间,他黯淡的眸子凝视门锁一瞬,随后,却是挥手唤来一个死士,低声嘱咐一二,方匆匆追赶皇帝去了。
——陛下会忘事,他可不会。
半晌。
二皇子赵及,跪于殿前。
太极宫安安静静,无半点声响。
赵及心下惴惴,酒足饭饱,大抵是把背过的功课也就着饭吃下去了,如今已然忘了个七七八八。
他思量着如今太极宫没动静,大抵是父皇有事要忙,或许就该让他回去,下次再来了。
可此时侍从却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扶起他来。“殿下,陛下似是往东宫那边去了,估计要晚些回来了。不如属下带您过去?”
赵及皱了皱眉,却问:“父皇可交代了,让我去寻他?”
侍从规规矩矩拱手道:“殿下,不曾,陛下许是忘了。”
赵及当即咧嘴一笑:“害,那我自然不去找了!我便在这里等吧!正好多等一会儿,也能多背几句,免得又挨父皇责骂。”
语罢,大抵是自知失言,他又赶忙一捂腿:“主要是,我这腿脚,也不方便走这般远啊,你可不要在父皇面前乱说。”
侍从赶忙拱手称是。
赵及便寻了个台阶坐下,抱着书瞧了起来。那位侍从站在一旁,虽瞧他半晌不翻一页,也不敢打扰,只默默立在一侧。
赵及坐得似乎是自在逍遥,可他的手,却悄悄触及自己腰间的香囊。
——东宫。
——昕春死在了冬日里,终究没再瞧见春天,算来,已然两月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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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下。
书院后山。
‘噗通!’左承骏率先一跃进了温泉水中,他舒舒服服地舒展四肢,直道:“舒服,疲累这几天,泡个温泉,真真是舒服,你们也快来。”
慕容阔在水边探了探水,大抵觉得温度尚可,便也不多犹豫,脱了衣裳,也走入温泉中,便安安稳稳地靠在岸边。
实则,这温泉水热,温泉边上不远处,也是一派暖洋洋的。
而唐九只是瞥了一眼,随后便别过头去,看着后山外,美其名曰‘站岗’。
左承骏在水里自由自在滚了个来回,泥鳅一般,便喊着:“阿婴,放心,区域内不算违纪,别站岗了,下来下来!”
唐九迟迟不挪步子。
“阿婴。”谢子叙声音清凉,却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又是这位,就属他坏心眼多。唐九无奈,略略转身:“... ...怎么?”
却见此时谢子叙已松泛了腰封,正懒洋洋地打理墨发,衣襟松散间,白皙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别发呆了,过来。”说着,谢子叙伸手钳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往温泉的方向引。
唐九很快回神,刹住步子:“你拉我作甚,我衣服都没脱,怎么进温泉。”
谢子叙倒是松了手,淡然道:“好,那你收拾。”说着,他自己倒是半点不磨蹭,已然单手拂开衣襟,将外袍褪下,身形遒劲挺拔,颈如白玉,锁骨分明,肩膀宽阔,上面错落着有斑驳的伤疤,胸膛柔韧结实。
如今他的指尖又触上松散的腰封和系带,随手解开来,隐约露出修长而又肌肉分明的窄腰,切磋琢磨,自是一番皓质无双。眼瞧着他便要将衣衫尽数褪下,唐九竟难得有了几分非礼勿视的觉悟,颇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谁知,她唐九有觉悟,谢子叙却没有。
“阿婴,你又要做什么?莫非……是想趁机逃跑?”
她才扭过头去,便觉得沉香味迫近,下颌一痛——谢子叙竟腾出一只手来,毫不客气地把她的头掰了回来,言辞仿佛是调笑,却字字句句渗透出冷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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