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娃

夜晚，寒风萧瑟，街道边，地上污泥黑漆漆的，枯枝烂叶堆积。

冷白的路灯光像是一层月霜洒在小男孩有点干枯的黑发上。

他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身形瘦弱，个子也没同龄人长得高，露出来的肌肤上留着被施暴的於痕，衣着比起其他人来略显单薄，一张苍白的带着皴裂的小脸，嘴巴上起了皮，眼睛却是黑亮黑亮的。

天气有点冷，男孩蹲下缩成一团取暖。

路人寥寥无几的人行道，走过一个中年男人。

他注意到男孩蹲在路边，看着男孩好像独自一人的样子，左右观望了一下，看着存心不良，又等待了一会儿，走上前，蹲下来。

路人大叔：你好呀，你走丢了吗？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啊？

男孩一直低着头，没有半分回应。

男人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推了推小男孩，依旧没有回应。

这让男人有些怀疑这小孩是不是有什么病，但急着用钱，就心下发了狠，打算直接抱起男孩。

男孩看着男人伸过来的手，往后躲闪了一下，接着直接弯腰从男人张开的胳膊底下躲过，往房屋间的缝隙处跑去，男人碍于身体，穿不过狭窄的小道，只好放弃。

小川久穿过小道，瘦小的手伸了出来，被冻得青紫，从破旧的衣服兜兜里拿出一个旧手机，这是妈妈不用了的丢给他的，里面也没有电话卡，所以不能联系人，只能看看时间。

屏幕亮起，男孩被光晃了一下，缓了一下，才看清楚时间，八点十三，这个时候，妈妈应该已经回来了，这让小川久心情放缓，终于可以回家好好睡觉了。

于是揣好手机，往夜色深处走去。

————

男孩打开门，就看到黑色卷发女人懒散地躺在满是斑驳的沙发上。

女人内里穿着一条黑色丝绒连衣裙，外搭一件酒红色的呢子大衣，乌黑的长卷发散落在肩头，显得多情又慵懒。

和小男孩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睛，相似的杏眼。

地上都是一些破碎的酒瓶碎片，像是被人拿来发泄砸在地上一样，屋子里也弥漫着酒味。

小川久很不喜欢这个味道，因为这代表着那个男人又喝醉了。

小川久无视地上的狼藉，开心地冲上前，抱住女人的腰部。

小川久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小川久妈妈，你饿了吗？

小川久妈妈，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小川久像一只小鸭子，不停地叫妈妈，并且黏在女人身上。

男孩很喜欢抱妈妈，妈妈身上总是香香的，抱着很舒服，自从有一次发烧，小川久大着胆子抱了一下，而妈妈没有拒绝自己之后，就迷上了这种拥抱，可惜妈妈从来没有回抱过自己。

卧室里传来砸玻璃的声音，好像对男孩的聒噪很不满。

小川久听到这声，身体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

长相精致，看着娇气的女人看了一眼门内，讽刺地笑了一下，随即看了一眼小川久，带点不耐烦地开口。

小川里奈：随便，我饿了，快点。

小川久好的，妈妈。

小川久跨过乱七八糟的杂物，打开冰箱，看到饭菜还在，不由得放松了一下。

还好那个男人没有把冰箱里的菜也砸掉。

其实小川久做饭不是很好吃，又没人教，都是自己摸索着来，冰箱里的菜是邻居阿姨看不过去做了送给男孩吃的。

在他们家，妈妈也不做饭，那个男人也不做。

他们好像都在外面吃过了，反正回家都不饿，只有自己没有吃。

小川久也记不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做饭的了，也许是从记事起。偶尔，在妈妈心情愉悦的时候，会带便当或者速食回来，小川久会把他们存放起来，因为家里面不是每天

都有食材和米饭的。

自己也没有钱去买，只有等妈妈回来，主动去要，妈妈才会给点零钱。而且要藏起来，因为小川久名义上的那个父亲会抢走。

里面那个砸东西的就是小川久所谓的父亲，经常在外面喝得烂醉如泥，回到家里，如果妈妈不在，看到男孩一个人在家里就免不了一顿打。但每次都不会太严重，只是会很痛。

而妈妈在家的时候，那个男人就会躲起来。

小川久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知道不想挨打，就会躲在外面，偶尔蹭蹭周围邻居家的饭，但是不可以直接住在别人家里，一是因为周围人都知道那个男人有暴力倾向，不想惹事。二是因为妈妈不允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男孩知道，要听妈妈的话，因为妈妈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只有妈妈会对自己好。

以前被男人打的时候，就听男人骂过，说自己不是他的种，还骂妈妈是贱｜人，还有一些听不懂的，反正很脏的话，但是男人从来没有当着妈妈的面骂过。

小川久不明白他们这样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妈妈也常常不回家，说是去工作，但是小川久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有男人送妈妈回家，经常不是一个人，以前好奇地问过，妈妈说是交的男朋友。

年幼的小川久对其感到不解，妈妈和那个男人不是夫妻吗？

周围邻居都是这样说的，说我们三个是一家人，可是妈妈有自己的男朋友，而小川久从小就没见过他们好好聊天，也没见过他们睡在一起，两个人都经常不在家。

而自己曾偷听街坊邻居聊天说过，那个爸爸也会去红灯区找女人，小川久不知道红灯区是什么意思，但他听懂了找女人这三个字。

男孩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家庭和幼儿园老师说的一点也不一样，问妈妈也不会被回答，妈妈只会敷衍说“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种话，这样子的话，小川久幼儿园毕业后就没有再相信过。

今年小川久已经六岁了，本来应该去上小学了，虽然上学很没有意思，也没有人和自己玩，但那是小川久唯一可以学习知识，接触外界的途径。

但是今年妈妈却突然说不让自己上学去了，可小川久也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妈妈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离开了这里，失去了妈妈，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虽然大多数时候妈妈都不会管小川久，每天下班回家好像就是为了确认小川久还活着一样。

但是在偶尔的时候，妈妈会用一种看不懂的眼神看着自己。

就像现在，小川久热好饭菜端给妈妈吃，一抬头就看着妈妈单手托着腮，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

从他蓬松的黑发一直到脚上穿的破旧的鞋子，好像要把自己从头到尾好好记住一样，这让小川久有些不知所措。

开心，为了在好好看自己的妈妈，害怕，是对这样从未有过的行为，而察觉到的不好预感。

小川久僵直地站着，心中有点忐忑不安，半晌后，忍不住问道

小川久妈，妈妈，我怎么了吗？

妈妈听到声音，回过神来，

小川里奈：没有，只是感觉好久没有好好看你了。

妈妈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快要解放了的轻松感。

小川久不太明白大人的复杂，只是觉得妈妈刚刚好像在表达对自己的关心，这让小川久也变得开心了一些。

只是开心得不长久，妈妈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睡家里，而是吃完饭就走了。

小川久对这种不受控制的变动没有来由的恐慌，看着妈妈打开门的背影，好像要再也见不到的样子。

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起来。

用自己瘦弱又无力的小手，死死拽住妈妈的衣摆。

努力抬头望向妈妈的眼睛，带着小孩子特有的诚恳，好像你说了他就会信。

小川久妈妈，明天还回家吗？

成熟明媚的女人看着小孩清澈明亮，盛满了希冀的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带着释然与温柔，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

小川里奈：如果你乖的话，也许。

妈妈的声音很是温柔，安抚着小孩子不安的心。

小川久听着这样的回答，慢慢地放手，答应道：

小川久乖的，我会很乖的。

直到门落锁，小川久才从妈妈对自己的温柔中挣脱出来。

脸上热热的，有点红，连着耳朵一起。

这还是第一次，妈妈第一次这样温柔地不敷衍地与自己对话，这真是太，太开心了！

虽然小川久较其他小孩而言，算是早慧。但从来没有被这样认真的肯定的对待过，因为妈妈总是会敷衍自己，像养一只小宠物一样，高兴了喂一喂，不高兴了就扔在一边，保证不会死就行了。

这让小川久恨不得原地蹦起来，心脏在为这种愉悦狠狠地跳动。

直到躺在了床上，那种开心温暖的感觉都留存在脑子里。

他开始期待明天妈妈回来会抱抱他了，连睡着的时候，都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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