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燎那逃出来他已经不记得多少天了,被冷水浇醒时头脑还是恍惚的,他茫然睁开眼睛,昔日的挚友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对方漫不经意地伸出手,白皙的指尖一点点抚摸过他的脸庞,再停顿在那眉骨处的伤疤上,继而轻柔地摩擦。
他无力地闭上眼,长达三个月的折磨已经彻底让他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干裂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滚开。”
水清漓神情柔和地看着他,深蓝的眸底却是一片幽深,那其中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让他浑身发冷,不禁向后撤了几步,铁链与铁锁相撞,这举动无疑激怒了水清漓。
对方伸手扯住他的手腕一把拽来,顺势扼住他的后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狼狈:“乖,别惹怒我,你那好弟弟刚来过呢。”
姜迦释顿住了,漆黑的眼直直看着水清漓,心底的怒意和惧意翻涌而上:“别动他。”
水清漓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微微笑了下:“当然,在把你们身上的秘密解开前,我怎么舍得动他呢。”
他微微勾了下手,触感冰凉的莲枝有了灵性一般不断延伸缠绕住姜迦释的四肢,水清漓强硬地把神色抗拒的姜迦释揽在怀中,指腹轻拭过他眼角泛出的生理性泪水。
姜迦释在水清漓怀中忍受着这人和莲枝的挑逗,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痛苦地低声喘息,眼瞳涣散。
他恍惚间仿佛看到窈叛温和地笑着在和姜少欲拼高达,姬燃那厮叼着西瓜指挥着他们,我好想你们。姜迦释无力地闭上眼。
他身上的灵力已经被消耗的所剩无几,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手腕脚腕处被磨得已经没了知觉,他平生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修复能力,后颈处的疤痕记载了他被反复剖开抽出脊骨的事实,姜迦释现在还记得水清漓握着他的脊骨做成的鞭子时,笑着说,迦释,原来你才是仙境里的怪物。
姬燃评价他那句话的确没错,太相信身边的朋友。
他相信他,信他这位挚友能救他,信他这位挚友是像传言般清高寡淡······
结果呢,还他妈不如在东燎一直扛下去,反正火燎耶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姜迦释头抵在水清漓的肩上,忍不住闷哼一声,不行,不能用那部分的灵力,那是留给姜姜失控用的。
一直紧攥着的手缓慢松开,意识坠入深渊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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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墙角虚弱地呼吸着,他早就想死了但他不能,垂着眼看着手心里紧攥着的东西。
姜迦释意识格外的清晰,他知道这是水清漓故意的,但他没办法他别无选择,翕动着唇缓慢念着那人的名字,说着那句话
【少欲别怕,哥不会让你失控的。】
千年来每一次他都做到了护住姜少欲,这次,也不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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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所有的灵力飞跃在林里间,背后阴冷的目光如影随形,他却无心顾暇,多年前姜少欲在倒在地上痛苦挣扎扭曲的样子不断在他眼前重现,耳边不断回响着姜少欲嘶吼哀嚎的声。
【哥,我求你了,我不想活了。】【哥,我好痛啊。】【······】
快点,再快点······随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慢慢出现,他逐渐看清楚那个蜷缩在冷泉中的身影,黑色的咒文紧紧地包裹住那个身影。
五十秒,二十秒,十秒······
最后他成功抱住了即将失控的他那唯一的家人,姜迦释自身都止不住的发抖,却还是尽力柔下声音安抚怀里的人:“不怕不怕,哥来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怀里人的泪水涌出烫的他心口处疼,手抚上姜少欲的后颈,嘴里念叨着让他不要担心,不要害怕······
刹那间,两人中爆发出耀眼的白光,那些白光慢慢吞噬掉原本悬在姜少欲身边的黑色咒文。
姜迦释的力气被全部消耗完,无力的和姜少欲坠到地面上,压抑在喉间的血液那一瞬间喷涌而出,胸口大片大片的鲜血随着胸腔起伏而源源不断地渗出,扩散,滴落。
姜少欲强忍着浑身的痛意,哪怕眼前眩晕混乱一片也竭力地站起来,把姜迦释架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哥,我带你回家,回家。”
“跑······快跑······”姜迦释声音微弱,下一秒一道暗黑色的灵球划破空气笔直地朝着姜少欲而来,刚从失控中恢复的姜少欲毫无抵抗之力,姜少欲几乎是下意识间要推开姜迦释。
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消失了,就晚来那么一秒的姬燃眼睁睁看着它杀死了——姜迦释。
“扑哧”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消散的声音与色彩瞬间归位,合拢,姜迦释缓慢倒地。
姜少欲瞳孔坍塌成针尖似的小点,骇然到失声,泪水扑簌落下,大颗大颗掉在姜迦释的身上,他艰难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姜迦释勾起抹笑容,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无奈:“你看,你哥还是比你强的。”
在那一刻他们想的都是该怎么保护对方。
姜少欲的声音支离破碎,哽咽得喘不过气:“哥,哥,我求你,别走,别走,是我没用,我不该失控的,我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你别走,求你了。”
他说的语无伦次,最后化作无声地哭泣哽咽。
姜迦释慢慢握住他的手,扯扯嘴角。
“不哭,不是你的错。”姜迦释呼吸越来越慢,“没事的,你以后都不会失控了,不会了······”
——“少欲别怕,哥不会让你失控的。”
——“天塌下来都还有我给你顶着呢,怕什么,你哥别的没有护住你的能力还是杠杠的。”
——“哎呦喂,这是谁家的哭包啊,不就是打不过别人嘛,哥明天给你打回来不就完了。”
那双漆黑的眼里逐渐恢复神采,仿佛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别无二样,姜少欲听见他说:
“我······想回家,想和阿窈······和燃燃······和你······一起回家。”
“我之前······还答应······阿窈······大婚的······”
姜少欲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攥着的那只手慢慢滑落下去。
“我们,回家······”
天空中的阴云慢慢遮盖住阳光,空中没有一丝的光,姜少欲抱着已经冰冷的尸体崩溃着
——
姜少欲抱着姜迦释的尸体安静地在冷泉边待了两天,直到窈叛回来时他才从崩溃中短暂的抽离出来。
“姜姜,把他给我吧。”窈叛觉得当时的自己简直冷酷到如同一台机器般,他平静地说,“我们都得清楚,姜迦释已经死了。”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从姜少欲怀里接过姜迦释的,,他只记得他和姜少欲冷淡地说:“你不该失控的。”
我也不该离开的,他带着姜迦释离开了冷泉,背后传来落水的声音只是让他微微停住而已。
窈叛无情地把他们间的伤口反复剖开,然后再捅上一刀,那时的他完全没有想过,他那句带着恶意的话会是他们未来二十年的唯一一句话。
“他会来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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