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啊？

啊——？

现在轮到我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你最好说的是假话不然我我诅咒你原地爆炸。”

“...或许吧？你有什么打算吗，比如回家？或者去什么别的地方？坦白说，我或许能理解汽车人他们养人类小宠物的心情了...”

他思索了片刻。

“我暂时不太希望你会直接死在霸天虎大本营里。”

？

“你把我们的关系说到了一个诡异的位置。你要真爆炸了也别告诉我，我怕我提前跑路。”

我撑着脑袋瘫在位子上打了个哈欠:“别误会我可不是说殉情，只是单纯不知道以后可以做什么。就像你一生的指令只有为霸天虎效力一样，如果脱离了这个路线，你会首先干嘛？”

“我不知道...我不太确定...。但我想我可以去做很多很多事？前提是别被当成叛徒抓回去。”

“你是对生活有期待的，天王星。”不受控地哀嚎让我痛苦了起来:“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这么迷茫，除了睡觉没别的事可干——生活对于我来说就是混日子。与其各种找事做，不如去码头整点薯条。”

“Hey——开心点伙计，你还有薯条可以吃，你可以去旅游，甚至可以像那些书里一样去谈一场99次追妻火葬场式的恋爱。”

“别吧。我不想和触犯半本刑法的男人在一起。”

......

...

着实闲得无聊，我掏出了许久静音未查看过的手机。

意料之内，未接电话99+

于是我准确无误点了删除，打算关机后扔出去演绎360度自由落地，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打断了我的操作。

“HELLO？”

我沉默着，天王星也配合地闭上了嘴。

...辱骂声，我能想象到那个男人在手机后面暴怒的状态，还有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少爷尖锐的嘲笑和讽刺。

或许我的房间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或者那些和他的疯狂计划全部被搜了出来？

没关系，谁在乎呢。

发泄完后，紧接着又是几记清亮的耳光声，和吐词不清的忏悔，哭腔。来来回回，循环往复，像坏了的老式收音机，永不疲倦地播放着某个无聊的频道。

“他说他很爱我，我该回去吗？”

在感到厌恶前我先一步挂断了电话，全程只有单方面的演出实在令人烦躁。

“浮夸的人类表演。他是你的父亲？叔叔？或者陌生人。”天王星忽地笑起来:“一遍遍地重复爱不觉得很浮夸吗？原来你喜欢这种？”

“我看起来这么像恋爱脑的人？”

我思索许久，还是叹了口气，麻利地拉过一旁安全带系上。

“开车。”

“你明明不想回去，看，现在不想回家的有两个了。”

“我没开玩笑。”

“噢...F...呃...我是说你认真的？你真的要听这种家伙的话乖乖回去？”

...你又偷着学了什么新东西？

“嗯嗯嗯，对对对，毕竟我是圣母，舍不得任何一个人难过，好了，开你的车，不知道的路线问我。”

“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一朵焉掉的花。”他猛地一踩油门任由我的脸砸到方向盘。

“坐在那里，我都觉得你要碎了。”

你是懂加倍痛苦的。

...

...

“嘿，到了伙计，醒醒。”

“...嗯？到家了？好，你回去吧。”

冷淡语气似乎让天王星很不满意:“我们好歹算伙伴，怎么一到家你就赶我走？”

“...你自己看看天啥颜色了。”我拍了拍车门:“别让你领导担心，有空再来找我。”

“好好好——对对对，我是你可以用完就扔的。”

我又朝门口走了几步，他在后面突然喊:“等着吧！就算是世界毁灭我也不会来找你！我会回赛博坦去，然后再也不想起你！我要每天在油吧喝个烂醉，再出去飙车，和别人打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来找你！除非你现在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很重要！”

“金木水火你。”

趁他还在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直接推开了门。

一地碎酒瓶和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见我回来，他颤巍巍地举起手中仅存完好的空瓶，一下砸向我的额头，厉声嚷嚷:“给老子跪下！”

我用袖口擦了擦剧痛的伤处。弟弟从我的房间里打开了门，拿出一本烂得不成样子的笔记。

“你怎么这么狠心。大家都是为了你好，你却想杀了我们。”

他一字一句念出笔记上被泪水浸湿后模糊不清的字迹。

...

...

3.13 晴

被打，难过，我会做更好。

5.14 晴

难过，我会做更好。

9.15 晴

我会做更好。

5.7 阴

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好。

6.27 雨

我不明白。

10.9 雨

我会体谅他们的。

1.22 雷

我知道只是一时冲动。（干涸的血迹指印）

5.30 晴

我不该浪费粮食，但是有虫子在爬...。

9.20 阴

鼻子好痛，止不住血。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我知道不是故意的，但是...（扭曲字迹）

12.5

我要怎么才能把养育之恩还清？

1.8

红色的书上写了蓝色的字。眼睛要掉出来了吗？要花很多钱吧，对不起。

2.4

我做不到。

2.5

我做不到...

2.6

（一些制作香水的详细步骤，以及解剖书。一把小刀的涂鸦。）

...

...

“我哪里经常打过你！我养你这么大，只记仇不记恩！白眼狼！天天出去和那些男的厮混！又没人给你一分钱，和你那个妈一样倒贴，便宜货！”

含糊不清，唯独骂词清楚。

不一会儿又听见哭诉:“我是生怕你一个女孩子丢了清白...到时候哪里有男人要啊。我到底哪里不关心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都怪我没教好你...现在你也恨我...”

“你凭什么恨我！我给你吃给你住！我都说了我只是一时冲动喝酒上了头才会教育你，养你那么大打两下都不行？那么恨我，恨这个家，好...好...大家一起死，谁都不要活着！”

现在开始表演脑袋碎大柱，当然，没用力气。

“我爱你啊...薇莉...薇莉...不要走...不要和你妈妈一样...薇莉...我知道你喜欢冰激凌...我买了好多好多...求求你留在爸爸身边...”

“吃！为什么不吃！今天你必须把这冰箱里的全吃完，吃个够，专门给你买的！吃不完也得吃！”

...。

天啊。

“你忘了我胃不好吗？”

我沉着脸冷冷地问，不顾额头伤口带来的晕眩感去把发疯的人拉起来。

“我就知道你心好...舍不得我这个老父亲。没白疼你，乖女儿...”

他打了个酒嗝，扶到沙发上后就神志不清。我以为他昏睡了，结果下一秒就喉咙发紧，我被狠狠掐住了脖子。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你走了爸爸怎么生活？你好歹毒！你就是想害死我！”

...啊。

又开始了。

我一把把他推开。

瘫软的身体无法支撑平衡，他的头猛地磕到了墙壁的棱角，没有挣扎，也没了动静。

“我没有要杀你们。”热乎的血不受控地淌下糊住了眼睛。

弟弟听到动静后匆匆忙忙跑出来，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父亲，面色变得古怪。

“你杀了他。”

“你连呼吸都没探，你怎么肯定他死了？”眩晕感越来越强烈，我勉强撑着桌子让自己身体不会太晃悠。

“你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他自顾自地说着:“这个老家伙天天不让我打游戏，逼我吃我不喜欢吃的东西，连衣服我都要自己洗，我恨死他了。一点用处都没有...要是，要是妈妈在就好了...妈妈对我百依百顺，她才是我的亲人...”

“那他、妈是仆人，小王子。”

犯了错不仅不骂还要哄着，吃饭都得一勺一勺喂着吃，衣服扣子自己都扣不明白，脑子不好还觉得自己很聪明，纯纯的低能儿罢了。

“你现在走，这座房子包括所有财产归我，我不会报警，也不会追究你杀了他的责任。怎么样？”

“不怎么样，把日记给我。”

他突然泄愤一般把手里的破本子砸到我面前，内页七零八落地散开:“我没有在和你讲条件，你必须听我的，因为以前家里所有人都听我的！”

“哦哦。”我一张一张捡，动作慢条斯理，毫不顾忌弟弟拧成一团的面容。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刀，对准了我。

声音尖锐刺耳:“我命令你！现在滚出我的家！”

掉落的纸张终于被收集完毕，我缓缓拉开门。他看向外面眼前一亮:“那辆车也得归我，不然我就报警抓你！”

？

天王星还在啊。

我有些烦躁:“那是我男朋友的车。”

“我不管！我看上了就是我的！妈妈也会觉得这应该是我的！”弟弟一把扔下刀子，冲上去想要拉开天王星的驾驶位车门，发现打不开后又开始吱哇乱叫，嚎啕大哭:“打开...我要，我要这个车！我就喜欢这个车嘛...”

“首先，妈妈早就走了。其次——”眼看他要砸开车窗，我按捺不住怒意冲上去踹了他一脚。他被踢倒在地，又急又气，哭得更大声了。

“这他、妈是我的车！我的车！从小到大你什么都和我抢，是因为有他们在！你以为我怕你？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又不是你妈！低能玩意儿，哪里来的脸拿刀威胁我？”

他梨花带雨的脸又美美吃了一拳。确保他晕过去不会对天王星再动手动脚后，我把他拖进了屋子，和还有呼吸的父亲摆成排。

我的房间确实被翻得乱糟糟，被暴力开锁的密码箱里东西没少，但每张保存完好的信纸无一例外被写上了侮辱性字样。看起来精致的物品全被毁坏，我翻找许久，最后仅带走了一枚不起眼的银色戒指。

上面的字母磨损严重，但依稀可以看出是“Love”这个单词，现在它属于我的无名指。

我关上了门，天王星依旧等待在外面。他此刻正焦急地鸣笛，让我快过去。

上车后，他的语速像极了电报机:“天呐你脸上全是能量液你受伤了谁干的是不是刚刚那个拿着武器的人类我要不是害怕被他发现你会不高兴早就把他创死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多疼先忍忍我马上把你送到医院去...”

“好啦，好啦。”我安抚着他的情绪，从兜里掏出湿纸巾借着后视镜一点点把脸上干涸的血迹擦干净:“只是有一点疼，已经结痂了，没什么大碍。”

“好吧...所以，是谁干的？”

“我父亲，就你今天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不过不用管他了，他现在昏过去了。”

天王星有些颓废，很快注意到我手上似乎多了点什么，犹豫着开口:“...你结婚了？你有男朋友了？”

“你觉得这是婚戒？好吧，或许也可以这么觉得。开车吧，不管去哪里，只要能远离这里就行。”

随着汽车引擎发动，昔日的住所在视野里逐渐缩小。我眼前又浮现出前些日子擎天柱载我离家时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长久以来如噩梦般萦绕在我心头的内疚感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我终于想通，其实他们并不爱我，也不需要我，我不过是一个没有自由任人发泄的宠物。

“...我...真的很高兴。”

思绪被拉回，天王星的声音磕磕绊绊。

“...听到你说...我属于你的时候...这和在霸天虎时被需要的感觉很不一样...”

我突然有了兴致调笑道:“怎么？你cpu热得要化了？”

“...如果，你的人类男朋友不能保护你...你可以找我...”

瞧瞧这小子处理器运转不过来的样子。

“别再为我的赛博男友耿耿于怀啦，我没有那种东西。这个戒指也不是婚戒，是自由的象征。还有啊，你要不要先冷静一下？座椅都被你影响得发烫哎。”

“...对不起。”他默默打开了车内空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是个比喻不要这么紧张！”我忍不住笑出声。

他声音越来越小。

“...我好像...的确还是有点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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