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伦】双面

如果没有神明，天空还能变回原样吗？

年轻人沉默的站在前台，他把可可粉倒进机器里，杯子里的可可顺着出口的流下溢到杯沿处，热可可的香气飘进鼻中，银勺搅拌着可可，可可上起了微小的漩涡。

他顶着莫名的不适感，灌了一口可可，瞥向灰色的天色，像被人刷了一层水泥，不知何时才会脱落。

这家店只有他一个人，看不到其他服务生的影子，也没有痕迹。

今天应该也不会有人光顾，年轻人理所当然的这么想。

这座城早空了，没有神明之力庇护的人类是弱小的。更何况他们再也见不到太阳，呼吸到的都是浮着黑雾的空气，恶疾淤积，连健康的身体都没有，又何谈坚定的意识。

三年前，这里的辉煌光景是其他城市皆不敢想象的。神明聚集在这里，他们拥有众多信徒，也有着强大的信仰之力。信徒虔诚的供奉神明，神明赐予他们肥沃的土地，高新的技术和充足的食物。人民接受着神明的馈赠，用勤劳善良在这片土地上耕作，将这座城市的经济发展起来，一举成为所有城市中的佼佼者。

更多神明被这里的繁荣所吸引，选择在此居住，愿意帮助这里的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

“晚上好，先生。”

裹挟冷风的青年一身风尘，脸上是疲惫的神色。厚厚的大衣包住了他的身躯，毛领将他的脖颈处挡的十分严实，密不透风。

他的头顶是雾霾蓝的天空，野兽咆哮的风圈住了冷气，在这片土地上肆虐狂奔。外面早就寸草不生，漫天飘扬的黄沙遮住了视线，很难想象，他是怎么过来的。

“晚上好，客人，您是想要点什么吗？”

年轻人用一种惊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请给我一杯咖啡，先生。”

年轻人打开盒子，舀了一勺咖啡粉，放进机器里：“请稍等。”

他嘴上说着，眼神一直向青年那边投去。

那青年挑了张桌子坐下，看打扮是个旅者的样子，皮肤是那种不正常的白皙，唇被冷风吹得泛上了一层紫色。

他体型不高大，属于那种偏柔软的，弱不禁风的体格，表情有点冷，大概是被风吹的面部有点僵硬。

“先生，你从我一进门就盯着我看，我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年轻人有点被拆穿的窘迫：“没什么，只是很少见到你这样的人。”

“那先生，能冒昧问一下，为什么这里的天是这样的吗？这里不太符合信仰之城的介绍啊。”

年轻人将杯子对准出口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信仰之城只是徒有虚名，内里早就空了。”

“能具体和我说说吗？你也知道，旅者对这些事都很感兴趣。”

年轻人的声音响起，随着咖啡落进杯里，过去也被揭开。

随着神明聚集的越来越多，这座城市达到了一个新纪元，名为“信仰之城”。它就像浩瀚沙漠里的绿洲，是无数人向往的乌托邦，这里的人民友善、幸福和平、生活富裕、家庭美满。

许多人蜂拥而至，大批人流涌入信仰之城。

可甘露又岂是那么好得的，当这里承受的满足不了所有人的需求，那么迎接它的只会是毁灭。

人们过上了奢侈的生活，纸醉金迷，沉溺酒色。他们不再劳作，而是挥金如土，大肆开发，把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全部用来给他们的骄奢生活盈利。勾心斗角，权谋相争，这一切早已不稀奇。

金钱可以让他们抛弃尊严，成为一条低贱的狗，毫无底线地苟活。权利让手足相斗，甚至就在手上沾满了兄弟姐妹的鲜血，也可以无所顾忌的做出弑父辱母的行为，可以无情地将人送进地狱，只为了片刻的享受。

那些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东西令人疯狂，以至于他们都变成了烂臭的污泥，却还深陷其中。

信徒们变得腐坏，以至于信仰之力也掺入了杂质，神明吸入了那些信仰之力，一天天被侵蚀，到最后渗进了心里，也变得邪恶。

他们开始抵制神明进入，划分等级，驱逐信徒少的神明，合力压制神明。不过到最后被驱逐的，只有一位神明。

年轻人很细心的擦干了咖啡渍，将咖啡杯放到他桌前。

“你的咖啡好了。”

“谢谢，然后呢？”青年接过咖啡，递到嘴边，咖啡的苦涩与醇厚布满了口腔。

“那位神明很特殊，他从一进入信仰之城，就被许多神明针对。人民不愿信奉他，信奉他的人都会被咒骂，然后死亡，他一个信徒也没有。”

人有欲望，神自然也有。当心里的不满被无限放大，便会造成不可设想的后果。而后来的罪恶之举就充当了这个放大镜。

本就遭受打压的神明被变本加厉地孤立，甚至驱逐，从始至终，他未出言辩驳一句。

“那位神明走后，信仰之城也很快走向了灭亡。太阳被遮挡，所有人都身患重疾，命不久矣，如今已成了空城。”

当罪恶累积到一定程度，所有的人都是亡命徒。

他们画地为牢，以为创造了自己的世外桃源，结果，一切都只是空想，世界在崩塌，他们也逃不了死亡的宿命。

青年看着咖啡，出言询问：“那么先生你呢？你没事的样子。”

年轻人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延迟了死亡。我是不祥之人。”

青年从随身的旅行包中取出一个笔记本，摊开。上面做了很多笔记，他找到空白的一面，准备写下这件事。

那应该是旅者的旅行日记，他们抱着对世界的探索之心，化作风走过这片大地，坚强执着，化为尘土后留下自己的经历。

他们拥抱了深爱的土地，成为他们所追求的真理。

这是旅者的准则。

“感谢你的分享，先生。”青年付了他几个银币，“多余的就算是听故事的报酬了。”

他起身，像是准备告辞的样子。几个银币躺在年轻人的手心，闪着银色的光。

钱币在城市覆灭后已经不流通了，它成了一堆无用的金属，因为它救不了命。

现在的信仰之城只剩死人了，或许还有病重的活人，但可能今天一闭眼，明天就会被埋进土里，也可能会曝尸荒野。

没人会去管，命都保不住，还去管别人。

“等等，客人，这个故事还有后续，您想听吗？”年轻人抓紧了手中的银币，外面无天日，仅他这有一盏灯光。

这位旅者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才寻到这里，他选择在这乱城做一束微光。

年轻人点上灯，昏暗的店内被暖色的光线覆盖，灰雾弥漫的土地上，只有这家店有一点温馨。

年轻人穿着件灰色的毛衣，可能是太久了，有点脱线和起球。他黑色的头发有点卷，额前是一绺蓝色的发，头发垂到颈间。

融融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说不出的温柔。

旅者停住了开门的手，老板的好心挽留与恶劣的风沙天气，就像是这座城的分割线。

资本家的罪恶与下层人民少有的良善在一座城里泾渭分明，在这座被欲望包裹的城里，这家店竟显得尤为纯善。

他很知趣地选了前者，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年轻人茶色的眼睛里意味不明，给他再续了一杯可可。他先入为主的主观意念告诉他，这边冷咖啡需要香浓的热可可才能品到其中的醇厚。

“可否问下先生的名讳，先生这样的奇人也极少见了呢。”

青年接过可可时有意无意碰了一下年轻人的腕部。

年轻人没有过多在意，他答了青年的话。

“我姓飞，单名一个伦字。”

“是这座城里暂时的……幸存者。”

他用平常的语调说着，似在重复一件已被说过千万遍的事情。

“那先生先前说自己是不祥之人是否与此有关。”他给飞伦留了余地，没有用疑问句。

答与不答，可自行选择。

“自然。”飞伦端了杯可可，嗅着热气带来的可可香。

那位神明被驱逐后，便出现了挡住日月的灰质，浑浊空气的黑雾。

众神极其惶恐，当他们发现人类会因这种而患上疾病并传染给他们的时候，他们便去求助控制气候的神一一气象之神。

气象之神因那位神明的离开对众神极为不满，并告诉他们一个残忍的事实：这种状况只有被他们驱逐排挤的那位神明一一时空之神才能解决。

而当他们去寻找时空之神时，时空之神早已消失无踪，就像他来时那样。

他是最早莅临的，也是最早离开的。他做出的没有人买账，所以他走的时候也没有人惋惜。

气象之神跌进了其他地方，去寻找时空之神存在过的痕迹。

青年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眸里有微弱的火光闪动：“信仰之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信仰，那先生信奉的又是哪位神明呢？”

飞伦淡淡一笑：“是位最伟大的神明。”

他因信奉不了神明被人糟践进泥里，灰尘污渍是他们对他的礼貌。他们信奉着的神明他都感到虚伪，那一张张嘴脸令他恶心反胃。

直到一位神明向他伸出了手，他目光冷淡，赠与他的第一份礼物是为他洗礼。

洗去他的污浊，在神明的注视里重获新生。

“我是时空之神的唯一信徒。”

所有人都畏惧他的冰冷，就连他那些掌控的时空也都是无情冷漠的，经纬线划分时区，时分秒流逝时间。

一切都那么无情理智，容不得半点情感掺杂。

他是理性的化身。

但他向往时空之神的冰冷，因为他曾感受到那冰冷下的温柔。

因此，他也成了他唯一的信徒。

青年终于露出了惊愕之色，他收起笔记本，望向那片被灰色泥浆糊满的天空，死气沉沉，生灵无存。

这段历史听到最后，只有这一点让他惊讶。

历史变迁的太快，朝朝代代都是这么发展过来的，信仰之城的毁灭不足为奇。

但听到一位被驱逐的神明的信徒亲口讲述这段对他过于残忍的事实，反而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先生当真是‘置浊市而不屈，立乱世而无畏’。”

飞伦听他这一番话，自嘲的说：“我只是一个生意人，苟延残喘，侥幸多活了些时日罢了。”

“日蔽月同隐，此举但长青。”

老板见着那青年终于露出些笑，问：“阁下同我倒真有几分缘，可否知会姓名？”

“轻贱旅人，不必记挂，唤我张昭便好。”

这话总有几分熟悉。

“一介浪子，不足挂齿，此后我们还会见面的。到那时再告诉你也不迟。”

白衣飘飘逐渐远去，他的记忆却还停留在那一刹那。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见那么清浅冷淡，却又温暖的光。

张昭看他入了神的模样，心里郁结莫名解了。

“盛世轮换终等贤君，拨开迷雾即是日月。”

店里灯光泛暖，橘色的光线指引着这座城的迷魂，洗涤意识，步入天堂。

“先生，你是位有福之人。”

“是吗，可我连自己的神明被放逐都无能为力。”

并不一定是拯救才有用，他不需要懂这个道理，张昭想。

“我祝你守得日月，百岁长安。”

这是张昭对飞伦的祝福。

“我祝你顺遂常乐，此生无忧。”

这是老板对客人的祝福。

灯熄人静之后，门外的光射了进来。

不再是风沙黑雾，被黑灰色占据许久的苍穹，终于出现蔚蓝的边角，沾上了云朵的白，空气无色透明。

飞伦等了太久的晨光披散在他的发上，他挡住太阳过多的光，尽力让眼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美好。

“看，你的愿望实现了呢。”

张昭倚着门懒散的说，手里端着一杯热可可。

他好像有点喜欢上这个味道了。

“是的，感谢您，我等待许久的神明。”

张昭是时间旅行者，也是时空之神。这位被驱逐的神明惊于自己还有信徒，重回这里。

“我说，先生，我可担当不起这个称呼。”

面对神明的装聋作哑，飞伦选择不予回应。

“我祝你守得日月，百岁长安。”

这是神明对信徒的祝福。

“我祝你顺遂常乐，此生无忧。”

这是飞伦对信仰的祝福。

……

（这个以后就是结局线了）

520快乐

逸诺轩：因为昭伦的番外我会写的很多，然后放两本文怕你们看不过来

逸诺轩：所以我把它们放在一起了

逸诺轩：正文和番外分开放

逸诺轩：封面放这里了

逸诺轩：

逸诺轩：

逸诺轩：这个是之前做的封面

逸诺轩：我还是觉得第一个好看

逸诺轩：下次见，这边算比较长的了。

逸诺轩：望君欢喜。

昭伦：岁月悠长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