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城 芳霏阁商铺——————
芳霏阁一众仆从皆跪地俯首,前方置有一红木托盘,里面放的是近日店里新到的上品灵绸。
掌柜方翔已是不惑之年,此刻也毕恭毕敬地立着。
他是唯一一个立着的。因为他是跪地者的头领,也是端坐者的奴才。
地上的仆从们大气不敢喘。
他们连来人是什么样貌都不知道,每隔一段日子,这人就会过来。或是一人,或是两人。‘他’一来,掌柜的就会知道,然后选一批人上来伺候着。
伺候这人的规矩仅一条:不准抬头看。虽然只有一条规矩,奈何总有人忍不住想看。而不论有没有偷看,掌柜的都会把所有人带走。待到回来时,他们就不会记得有关这位贵客的一切,只会知道有这么一位客人。
“姑娘您看,这几匹灵绸用的是我们全新的缂丝工艺,将许多高级防御符文都缂了进去。拿它为小公子做一件灵装再合适不过。”
拾柒看向千烑。千烑这次出来,只着一袭天青色华服,扮做富家公子。眉眼如画,俊逸非凡,哪哪儿都好看得紧。
拾柒撇撇嘴:每次一来,这个叫方翔的就称呼师兄为“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他师兄难道不比那些女人好看吗?
最重要的……师兄还不管。
明明师兄是很重视规矩礼法的,他跟着师兄学礼仪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再看看地上跪的,更觉不顺眼了。
千烑不用看都能知道拾柒在走神,随手给了他一个爆栗:“我带你过来不是让你走神来的。”
拾柒心中不忿,但碍于是他师兄,只得乖乖答道:“我又看不懂这些东西怎么好怎么坏,有师兄在,师兄挑给我就不是了。”
“这些你早晚都是要学会的,这些灵绸上的符文我也都曾教过你,更教过你符文要如何组合使用才能效果卓越。去,自己挑一个。”
眼见着不能拒绝,拾柒跳下椅子,去看那些托盘上的灵绸。
他踩着一双银靴,悠然自得地走在地板上。一个仆从悄悄抬头扫了一眼,恰好拾柒的靴子自他面前的托盘经过。只一眼,便看清了那靴子上若隐若现的烟月纹。
那仆从迅速把头低了回去,也还是招来了千烑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拾柒细细端详,终是选中了最中意的两匹灵绸。方翔眼明手快地将两块托盘稳稳托起,跪地俯首,高举于头顶,道:“姑娘请过目。”
千烑笑问:“我竟不知,你几时是这般贪心的人了。”
“我是师兄教的,自然不会贪这些身外之物”,拾柒蹦到千烑跟前,压低声音:“可要是师兄的就不一样了,我只贪师兄的身外之物。”
千烑宠溺一笑,摸摸拾柒的头,一把将拾柒抱到腿上,对方翔道:“把这两匹灵绸都裁了,做灵装。”
“是。”
拾柒坐在千烑腿上,一听这话就开心地抱住人,这才觉着心情舒畅了许多。
果然,他才是师兄的特例。
其实整个月天门里,拾柒就是最大的特例。
所有月天门的弟子,永远都得不到拾柒在月天门横着走的特权。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修炼资格也能成为月天门外门弟子的人,还是唯一一个能和月天人嫡传同吃同住的人。
是以,用百川的话说,这叫“凭运气抱大腿”。
也不是没有人不服,只是这不服慢慢都被消磨了——人家是凡人资质没错,可是架不住人家命好啊。
招惹一个好命的人,只会越发得衬托出自己的悲剧。
日久天长,众人自然没了针对拾柒的心思。
一个小孩子没有尝过糖时,并不会去渴求糖果;当他每天都能尝到只属于他自己的糖时,会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只属于他的糖。
如果有一天,糖突然没了,还到了别人手里,不管是多乖的孩子都会生出一种“危机感”。
因为对他们而言,那不仅仅是糖,那代表的是他们不可动摇的地位。
所以会对“抢”走糖的人产生本能的抗拒与厌恶。
只有给糖的人重新恢复小孩的地位,才能让他开心起来。
拾柒只是一个孩子,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分走原本只属于他的爱。千烑用看他的目光去看别的小孩时,拾柒也会不开心,非要有人亲亲抱抱举高高地哄着他。
拾柒知道,他会嫉妒了。
嫉妒本身就是所有人都会有的感情,拾柒觉得这没什么好藏的。
况且藏起来的话,就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来哄他了。
——————魔域 地宫——————
影顺着长长的阶梯迈步而下,这条路漆黑一片,不惧黑暗的魔族也只能依稀看清。待她一双赤脚踩在地面上,这才算到了一扇巨大石门面前。
魔族的地宫之所以为地宫,并不是为了藏些什么宝贝。
在魔族,从来都是把一切放在明面儿上的。他们最厌恶的就是人族,不止是因为人族的弱小,还因为人族的伪善。
人族总喜欢把自己所有的不堪深藏,不露痕迹。魔族以强为尊,行事大胆放纵,从不考虑后果。
而魔尊黑曜,于人之恶念中诞生。他既有魔族的力量,又有人族的计谋,每次降生都是上天注定的魔尊。
黑曜每次降生后,都会把某一类物件收藏起来,这是他的一个爱好。却也让人毛骨悚然就是了。
地宫里摆满了黑曜收集而来的藏品。
这些藏品形态各异,或大或小,或薄或厚,或锋利或钝痛。只有一个共同点:白骨。
形态不一的白骨被分门别类放在置物架的格子里,密密麻麻,影这种见过无数尸体的魔族穿行在这些置物架中都会觉得恶心。
漫长的穿行过后,影才终于见到了魔尊黑曜。
黑曜此时形象全无地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着许多白骨,有几处空地上也铺满了白色粉末。
他左手上还拿着一只盛了朱墨的碗碟,右手上竟执一支朱笔。黑曜神色专注,身子微微前倾。
难以想象,黑曜脸上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生怕把自己的宝贝弄坏一般。
影则见怪不怪。她的尊上回来之后,在行事风格上已经有了变化,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一件死物这不算什么的。她见自己现在不好开口汇报,只是安静地跪下,想等她尊贵的尊上忙完了再说。
黑曜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活,他拿着一方鲜红色的帕子,一边轻柔地给他的作品扇风,一边对跪了许久的影道:“说吧,有什么事。”
影恭敬道:“人界里大部分魔族已经得知您破封而出的消息,在各处有谋划地袭击了许多修者,也抓了些修者作为‘军粮’。魔域里大部分有资历的族老也都已经同意与人族开战,再多等些时日您就能做您想做的一切了。”
黑曜脸色不变,实则心潮澎湃。他千年被困一隅,受尽孤寂之苦,自然是要把这份痛苦还回去的。尘独月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如何护得住人族?而他魔族养精蓄锐,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踏平人间!
黑曜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可还有别的消息?”
影一愣:“呃?别的……消息?”
影认真想了想,除了最要紧的魔族大军整合,还有联系失散人间的同族们……应当没有了才对啊……
黑曜见她一脸迷茫,不耐烦地提醒:“月天门月天门!!本尊要知道月天门最近有什么动静!”
影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是!尊上。尘独月决定派曦光下山镇魔,为期三月!”
“他什么时候出发?”
“算起来……再有七八日,他就该出发了。”
“尘独月没安排具体的地方让他去吗?”
“暂未。”
黑曜摆摆手,示意让她下去。
大门重新关上,影就见白枭笑吟吟地在等她出来。影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白枭笑得欠揍:“来看你怎么应付尊上啊。”
不等影说话,他又道:“尊上是不是问了曦光。”
影定定看他:“你都已经这么笃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白枭脸上笑意更甚:“因为好奇啊,我好奇尊上会做些什么事,能不能让我一手培养的曦光大人哭出来。”
影被他的笑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回嘴怼他:“收收你那心思吧,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娘那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可是比她还要强得多。哪有那么多眼泪会给你看。”
“那你就真的不想看么?”
“……”
“走吧,去鬼髅(lòu)那里看看,他的作品还不错。再给他送点建议,咱们好把那些作品送给曦光大人做礼物。”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行渐远,去准备“礼物”。
作者:啊——,糟糕了糟糕了!再更下去就要虐烑烑了怎么办?!
作者:刀刀刀,全是裹着糖的刀啊——!!!
作者: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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