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陌时常问自己,她这一生,有多长?在数不清的日夜里一步一个脚印,她总是目送着太阳东升西落。
日子太多了,她忙忙碌碌。
日复一日,可到底是记不住了。
这段没有结局的旅程,被她无聊时赋予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时光”。
“时光”,“拾光”。于朝露时拾起,在落日下归还。
“时光”,时间的光。
有时候,她会想。时间到底是什么呢?在她的世界里,她拥有永恒的时间。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事物的消亡。
有时候,她会问。尽管自己存在的意义已经分明如斯,可当真正抛去一切身份枷锁,只剩下那个纯白的灵魂时,她为何而活?
她不知。
她越来越像一抹孤魂了,
人间的地球上,工厂里的小孩儿告诉她,按照流水线的生产规定,她要先测测自己的体重,再测测那华丽躯壳的重量,最后两者相减,才是她灵魂的分量。
她照着做,小孩儿也兴致勃勃地问。
她企图将破碎的灵魂一片一片的拼起,可再努力的缝合,在放上测重仪之时却依然排斥开来,碎了一地。
她只能一片一片的称。
小孩儿好心的从工厂车间的隐秘角落,翻出一台布满灰尘的仪器。骄傲地拍着胸脯向她炫耀,说在如今只做重工业的工厂,这种轻工业的仪器早就被淘汰了。而这便是这工厂里剩下的唯一精准的轻工业仪器,只有他知道的。
可以测到微克呢!他信誓坦坦。
阿陌小心翼翼地放上一片又一片灵魂,可仪器上0的数字一点也没改变。
小孩儿惊讶地叫,不可能。
阿陌淡淡地笑,或许,她的灵魂真的已没剩下多少了,亦或者,是真的早就没有了。
她告诉小孩儿,或许,她早就死了。
他却斩钉截铁地说着不可能,神是不会死的,更何况是她。
她目光迷茫,穿透男孩儿坚毅的脸,再一次审视着自己那一碰就碎的灵魂。
神不会死吗?她问。
可她觉得她早就死了。
…
什么是“神”?她时常笑着琢磨人类精心编纂出的文字。
“神”,“礻”“申”。
左边,是人类信仰化成的仪仗。
右边,是戴上枷锁的十字架。
以“神”为壳,装上了心便是“人”。
令人啼笑皆非。
…
若这么说来,她大概是真的死了。
———·———
你曾见过神吗?
那个在时空里游荡的孤魂。
。
神啊,太耀眼。
……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场庄严的葬礼上。
那天,我还记得很清楚。灰蒙蒙的雨夜里,她打着一把纯黑的伞,像是来自地狱的神明。
渺小的烛火被黑暗包裹,我透过微弱的光看到她眼里的倒影。
纯蓝的眼里毫无波澜。只有金色的余光,像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试图去窥探她眼里的自己,却又迷失在纯粹的颜色里。
不自觉伸出的手,却穿透那摇曳的烛光,穿透了她血色的背影。
从那一天开始我知道,她原来从不属于这个世界。
……
木质书架上放着的,是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的《Lolita》。
翻开第一页,漂亮的英文花体,像是什么人用心写上的批注:
“Light of my life, fire of my loins, my sin, my soul.”
似有感应般的,我回头看去。她果然也在背后看着我。
雪发,黑衣,还有那双充满谜团的红眸。
我突然来了兴致,
我问,她是否经历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她的眼神怜悯而又绵长,在我渴求的目光下,她只张开嘴轻轻说了两个字。
“青春。”
……
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那天她在傍晚时在我手心里写下的字。
冰凉的指尖一点点地抚过我滚烫的肌肤。我闭上眼,一笔一划的,在手心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
横折折折钩、竖、横、撇、竖……
左耳旁……和一个“百”
“陌,阿陌”我抬起眼,轻轻地念出声来。
阿。陌。微微张开嘴,露出上半部分的牙齿,从丹田里呵气,唇瓣轻抿,再缓缓分开,舌尖微曲腾空,再逐渐平坦,轻轻落到牙齿上。
“阿陌”“阿陌”,我们终是,陌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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