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两国交战,国库紧张,此次庆典的规模并未很隆重,宫里也只是准备了大王子的送行宴,请了些舞姬奏乐师。宴会厅中央舞姬姣好的身段随着音乐律动,轻纱遮体,细碎的舞步、手腕和脚踝繁响的铃铛一声一声地勾人魂魄。
颜爵冷漠地观察那些肥头大耳的恶心嘴脸,尽管看了那么多年还是觉得令人作呕。杯盏的反射中,卡特兰的最高统治者与陪酒的舞女嬉笑,粗糙的老手肆意摸来摸去。宴会进行至高潮处,甚至还有身份低下的臣子被叫上场杂耍。暴虐无道,荒淫放荡,酒池肉林,这就是卡特兰的枯朽,终有一天会腐蚀掉它光鲜的外衣。
颜爵无趣地把玩手中的酒杯,酒水的波纹逐渐显出冰璃雪的倒影。
他不禁回忆起初见冰璃雪的场景。
那日卡特兰王凯旋而归,一众王公贵族在主宫前迎接。马车渐行渐近,宫前的人一拥而上。卡特兰王下马后,只见其身后的马车上有个人被拽了下来。此人伤痕累累,定是被抓前负隅反抗。污浊的银白长发在阳光下反而显得格外耀眼,虽然满身尘土却衣冠穿戴整齐,一双蔚蓝的双眸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众人,全然没有被俘虏的恐惧。
“各位爱臣,今我国首场战役大获全胜,更是俘虏了敌国的掌上明珠——温斯特王最宠爱的公主,实乃意外之喜!天助我等早日攻下温斯特王城!”
战争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士兵和大臣高声附和,就好像胜局已定。
颜爵站在人群之外,他清晰地看见温斯特公主嘴角那抹轻蔑的冷笑和眼中的杀意。危机四伏的成长环境训练了颜爵敏锐的直觉,第六感告诉他,此人不可能是养在深闺中的公主那么简单。他动用了几乎所有部署在温斯特的情报网络,查的越深反而越是证明其确仅有公主一层身份。
颜爵对这个公主越发感兴趣,两人一开始仅是远远地对视几眼,后来他正大光明地去教她书画、沏茶,与她下棋,从她不凡的谈吐,敏锐的观察力中,颜爵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没有错。他经常有意无意放出消息引其动作,有趣的是,顺藤摸瓜总是被半路截胡。这反而使他更加欣赏冰璃雪,不只是棋逢对手——或许他对冰璃雪的感情从初见的那一刻起就是特别的。颜爵知道冰璃雪对自己也有所警觉,两人就这样戴着面具不断以试探的方式相处着。
“殿下可要再来一杯?”一声娇媚的女生打断了颜爵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舞姬露出谄媚的笑容,又往他身上挤了挤。颜爵挪到一边,示意其离开。毕竟这个舞姬只是为了在父王面前做样子叫来的。
望着舞姬的背影,他突然幻想着有一天冰璃雪能够坐在自己身边,发自内心地对他微笑。阿冰,还从未对他笑过……
颜爵扶着额头自嘲自己是异想天开。大概酒劲上来了,他的大脑开始有些发昏。这时候影来到他的身后。
“殿下,大王子刚刚说出去醒酒,但是宴会厅外没见他的踪影。”
颜爵立马警觉起来,喝了酒的颜阙简直就是畜生,会做出什么事情难以预料。
他头脑中浮现出冰璃雪的脸,想到平日颜阙总用那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冰璃雪的样子,心中的紧张和不安愈发强烈,他赶忙起身离开。索性卡特兰王此刻沉浸在歌舞娱乐中,并没有发现台下两个王子的缺席。
颜爵赶到冰璃雪的寝宫时,发现门外把守的守卫全都不见了踪影。有权把守卫支走的人定是颜阙无疑。
颜爵失去理智般冲入宫内,毫不留情地将上前阻拦的颜阙亲卫击倒在地。他努力感知着冰璃雪的方位,只听一声尖叫从莲池的方向传来。
循声而去,亭上有两个熟悉的人影:颜阙将冰璃雪禁锢在石桌上,脸上挤满贪婪的笑容,冰璃雪衣衫凌乱,肩膀没了衣料遮挡,露出洁白的肩膀,更加激起了颜阙的兽性。
看见两人的瞬间,颜爵顿时升起杀意,向颜阙发出了法术攻击,几乎是奔着一击致命而去。
旁边闪过一道黑影,颜阙的侍卫帮颜阙挡住了攻击。尽管如此,巨大的冲击力还是伤到了颜阙,他被重重地甩到柱子上。
“阿冰!”
颜爵冲到冰璃雪身边,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冰璃雪把头压得低低的,只是顺势蜷缩在颜爵的胸前,身子一抖一抖,仔细听似乎还能听见小声的抽泣。感受到冰璃雪的害怕,颜爵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再晚来一步颜阙那个畜生会做出什么事情。他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冰璃雪,生怕吓着她。
“别怕,我在。”
颜阙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肋骨似乎被击碎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颜爵!你居然敢攻击我!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王!”
颜爵抬起头,金色的眼睛里甚至有了血色,充满狠厉,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颜阙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颜阙被吓得定在原地,这个样子的颜爵是他没有见过的,虽然知道平时虚伪的笑容不过是颜爵的伪装,但这样不加掩饰自己的杀气,颜阙还是第一次见到。
“厚待温斯特公主乃是教皇和父王亲自下的命令,你尽管告诉父王,怕是这四军统领的位子还没坐热就要被看笑话了吧。”
一字一句从颜爵的嘴里蹦出来,让颜阙酒醒了大半。
颜爵死死盯着颜阙,盯着那双差点对冰璃雪行不轨之事的手,恨不得现在就将它砍下来。这时一双冰凉的手附上颜爵正在凝聚法力的手,颜爵这才从失控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只见怀中的冰璃雪微微摇了摇头。颜爵知道冰璃雪是在提醒他冷静。他反握住冰璃雪的手以示回应。
“哼,今晚的事迟早有风声传出去,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落下最后一句狠话,颜阙捂着受伤的地方一瘸一拐经过颜爵身边。
“下次,断的就不仅仅是几根肋骨了。”
风声中传来颜爵的警告,颜阙心有不甘,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现场,被打倒的侍卫连滚带爬地紧跟上去。
待人都散去,颜爵轻轻拍着冰璃雪的背。
“没事了阿冰,没事了……”
冰璃雪平复了片刻,从颜爵的怀里挣脱出来。
“谢谢殿下,我已经没事了。”
颜爵将受到惊吓的冰璃雪搀扶到椅子上坐下。
“今日之事扰了殿下宴会的兴致,还请殿下不要责怪。”
颜爵蹲下来,只有从这个角度,他才能看清冰璃雪的表情。低垂的双眸一闪一闪,没有了往日的疏离,脆弱的好像一只受伤的兔子。
“阿冰…不用对我有歉意。是我没能注意到颜阙的动向。我…
迟疑了一下,颜爵还是对冰璃雪说:
“阿冰,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冰璃雪对上颜爵的眼睛,没有算计的、自责的、真诚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她把脸别向一边,不再看他。
“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
颜爵有些失落,走之前还是温柔道:“好,你好好休息。”
几片云彩浮动,隐匿了月光,投下一片阴影,冰璃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不清表情。
“殿下,今晚的事虽错在大王子,但若大王子联合其他大臣扭曲事实,王上必定还是不会放过您的。”
颜爵从宴会上回来后就站在窗边,一言不发的,影忍不住问道。
“无妨,给教皇和温斯特那边透点口风。”他吩咐道,“至于那几个大臣,用我们手握的情报唬唬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影接了命令,很快就退下了。
颜爵仰视着天上的月亮,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今晚的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情,如果颜阙的侍卫没有替他挡下那一击,恐怕自己十几年来的忍辱负重都会功亏一篑。
颜爵从柜里取出一个卷轴,铺展开来,正是冰璃雪的画像。
他的手指在画卷上滑过,勾勒着画中人的轮廓。
“阿冰啊阿冰,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颜爵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冲动和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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