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Ⅱ
“最近有闻国内动荡不定,可是有南水国的人挑拨离间?”
男人端坐在交椅之上,手中握着几卷书,却也不看,只是扶着额角神情疲惫,悠悠的问下人话。
“禀大人,根据小的近几日探问走访,并无南水国人来去痕迹。”
“然,你退下吧。”
“是。”
这下人刚出去没了身影,男人便欲要宽衣解带更衣上朝,可忽的又晃进一位少女。
你瞧她云鬓堆鸦髻,霓裳压风裙;黛眉一线远山微,脸若银盆眼如杏。娉婷袅娜,玉质冰肌,一条烟水百花裙,外套一件薄罗长袍,清雅却不失华贵。
于是男人只得又坐下,拿起茶杯喝起茶来。
“罗丽,为父说过,先扣门再进,又忘了?”
少女匆匆低下头,一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模样。
“父亲?”
“什么事?”
“太子殿下今日回宫了。”
“如何?”
“我……”
少女用手不断缴胸前的青丝,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眼神迷离恍惚,诚然是豆蔻年华情窦初开之时。
男人见她不说话,略抬眼瞥她一眼,面无表情。
“那你就跟我进宫吧。”
“啊?”
罗丽显然受宠若惊。
“跟我进宫去见太子殿下。”
“多谢养父大人!”
她先是露出欣喜之色,然后凑近养父抱住其手臂,欢喜又恭敬。
“那我先去换衣服啦。”
“嘁,这丫头。”
胳膊肘往外拐,当真是女大留不住啊。
“上官丞相到——”
昨夜西风凋碧树,雨疏风骤,致使今晨凉意习习,雾气缭绕。
残菊傲霜,木芙蓉含露,金桂飘香,连空气都是明朗的淡金色香气。
这几日没过个安宁日子。
在这个当今世界格局大致呈现四国鼎立的状态下,东金、西宗、南水、北武四国之间不断持续着无数场激烈的战争,生灵涂炭,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四大顶级势力的掌控,使得整个世界陷入了争夺与纠葛之中。
其中实力为首的当为集天地精华于一身的南水国,其次是东金、北武两国并肩。而剩下一个西宗国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占优势,天气恶化;地势易攻难守;国内惨遭另外三国打压,人心涣散,国情每况愈下,想来不久就要覆灭了。
西宗国灭亡,他倒也不在意,只是有个人,他实在放不下,因而派人去找她了。
“上官丞相,可知朕为何传你?”
“回陛下,臣以为,陛下是担心南、北两国联合起来攻打我朝廷?”
帝王点点头,上官贤集便接着说道:“陛下多虑了。这北武国国君近来听说总沉迷于美色,整日纸醉金迷,却是不足为惧。”
“确实不错…可那南水国呢?又该如何防其进军?”
那帝王向上官所在的右侧倾身,殷切而庄重。
“陛下,臣认为,那清璃君主理应不会急匆匆攻打我们,他并非那趁热打铁之人。”
帝王颔首,脸上流露欣喜之色。
若说要在左两相中选一个他最为信任的人,毫无疑问,上官贤集是首选,至于那位左丞相星尘,他确实是极看重这个担当大任的,只是与上官比起来,又逊色几分。
这位帝王也是个守贞节的,皇后去世后,他再未纳妃娶后,只留有一位太子——金离瞳。
好在这位太子温润如玉,知书达理,玉树临风。作为东金国唯一的继承人,他确实是有格。
“报——”
“陛下,各军队已回,西宗国已灭,国君宗煜已驾崩。”
Ⅲ
“驾崩得如此突兀?”
窗外流水潺潺,泠泠作响,水仙凋零,腊梅悄然上红妆。窗里炉火正旺,烟雾缭绕,君主一身青蓝长袍,手持茶杯,身旁端坐一位美人,下阶两边为左右丞相,一男一女,皆手持书卷,与帝王帝后闲聊。
“这还能有假?”
右丞相悠悠回道。
君主点点头。宫里琴声悠扬,古筝音出,清澈婉转。微风不燥,阳光正好,白绫飘动,香烟缭绕,俨然蓬莱桃源之境。
“纳兰乐师辛苦,不如过来陪本宫喝盏茶歇息一番?”
皇后娘娘舒眉一笑,眼波盈盈,樱唇翘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凤仪万千又不失端庄娴静,说起话来也是温婉可人。
那乐师秉持着恭敬不如从命的原则,利落起身,一袭清冷青色长袍,肩披桃粉薄纱,抬眼,端的是温柔典雅。
“多谢皇后娘娘。”
她接过皇后递来的茶,站在一旁独自喝了起来。
对面那女丞相关注纳兰乐师已有段时间才向本人打趣道:“咱们南水国果真群养美人胚子,纳兰清璃小姐与默皇后站在一起,着实美丽动人。”
纳兰清越低头回礼,眼见皇后娘娘也以笑回应,方才大方回应:“自是托了默皇后的光彩方才这般,不过能让皇上看好的银丞相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绝代佳人。”
短暂休闲后,水清璃遣退了众侍女、侍卫。纳兰乐师也直言道还有位小孩儿在等她赏花。天色已晚,皇后娘娘也回宫就寝,先行告退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水清璃张开双臂,随后缓缓坐下。
“海青堂将军,报我军战损伤亡数。”
“禀陛下,我军战伤约三千余人,伤亡约四千人,战费共损失两万两白银。”
闻言,水清璃眉头紧蹙,双眸紧闭,心中仍是无奈与愤恨。
他摆手示意海青堂不必再说。接着又立即询问端坐在左侧的男丞相:“不知司丞相对剩下的东、北两国有何看法?”
司徵桑先是低头行礼,站起身来,才接着君主的话细细道来:“回陛下,臣以为就目前来讲,东金国理应不会有所动作。而且…我们对付一个东金国,足够了。”
“如此简单?既然已有把握,那北武国又当如何应对?”
他朝右侧斜坐着休息的银尘道。
她铺开白稠裙摆,起身向君主作揖行礼:“北武国虽地形易守难攻,可其国天时不好人不和,且那一国君主沉迷美色,那倒不如直接利用这一点。”
君主垂首,似是默认。
不多时,水清璃欲要提出什么。可银尘像是预料到他要说的话,提前道:
“至于那美色,我自然也有。”
Ⅳ
市面上,人声嘈杂,车马如流水,川流不息,接踵而至。
市面上的繁华,是北武国仅剩的一层“遮羞布”。
“老板,来段上好的面料。”
“好嘞。哎,薇贵妃今儿是要上哪儿啊?”
“今日元宵,贵妃娘娘嫌宫中闷,出来透透气再顺带赏灯。”
“原来如此,那皇上得多想贵妃娘娘啊。”
那婢女眉眼弯弯,转头就告诉了贵妃,眼见那贵妃掩嘴一笑,弯起眼来,当真是媚眼如丝,一股子妩媚态尽数显现,凤眸微眯,嘴角上扬,头上玉簪珠钗当当作响。
离开时但见一身紫罗兰色襦裙,外披一件白貂大袄,走在大街上,夺人耳目。
她是京城出了名的绝世美人。
几个月前,皇上外出,在江边无意撞见她。彼时见她静坐兰舟,独倚阑干,把玩残荷,神情慵懒,笑意淡然,一刹时,他只觉眼前人比他后宫佳丽三千都要脱俗雅丽,当机立断便将她带回宫中。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说来也怪,仅两三个月,她的地位在后宫便是万人之上,坐立唯一一位贵妃之位,态度嚣张跋扈,其他妃嫔也是敢怒不敢言。
说是不久前,一个妃子的婢女亲耳听到皇上对贵妃说若是有妃嫔惹她不高兴,不必留人……
这位君主,向来杀人不眨眼,如此,也是无人杵逆。
而这久久无人的皇后之位,恐怕缘分要到了。
“娘娘,上灯时辰到了。”
“备车吧。”
“是,奴婢这便去安排。”
上元佳节,华灯初上,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幅佳景。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灯火辉煌。
灯火阑珊处,贵妃独身放花灯,眼含水光,疑是忧虑。
“爱妃怎么一人放灯,那些个婢女去哪儿了?”
他从明光那边走过来,姿态卓然,笑意舒朗。
“臣妾让她们自己赏灯去了。陛下怎么来了?”
她慌忙起身,铺展开裙摆,用手轻轻抹去眼角薄泪,笑脸相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敢怠慢。
“批阅奏章什么的都交给两位丞相了,今日京城此般欢愉,朕自然要出来赏玩。”
他自是怡然自乐,心大又没心没肺的。薇贵妃提起裙摆走近君主,偏头靠在其肩头,小鸟依人,柔声道:“陛下,刚上任的右丞相可信吗?”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啊。君主自是把持不住,侧身用左臂将其往怀中推了几分:“芙蓉果真有做皇后的潜质。不过那杏琛多次提出妙计,朕信他。”
“既然陛下信他,臣妾自然也信。”
君主松开手臂,继而牵起薇芙蓉的手,欢欢喜喜畅言:“走,朕带爱妃到京城中心猜灯谜。”
武神凌,这位君主,爱江山,更爱美人。
Ⅶ
远在南水国,依旧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纳兰清越今日得空,正与其余三位姐妹逛灯赏玩。
“清越姐姐快看!那个花灯是凤凰欸!”
“确实好看,但是你能猜得出来吗?”
艾珍故作思考几分,而后狡黠一笑,拉起一旁两位女子。
“那就靠清越、时希和花翎姐姐啦!拜托了,我真的很想要啊……”
三位姐姐相视一笑,转头齐齐盯着她,无奈却宠溺。
花翎和时希都是前段时间从西宗国逃亡到南水国,因而有几分异域风情,幸识得宫廷乐师纳兰清越及富家大小姐艾珍这才能在这异乡谋出路。
说起时希,就不得不提提西宗国一方豪强——御王黎灰。据说当年他还曾向时希求过婚,只是成亲时期还没到,战争却先到了。而今西宗国覆灭,他没和她一起逃,现今又当在何处……
“时希?是还在担心御王吗?”
金发碧眼,神似那世间不可多得的女神,一身淡粉服饰,中原风格与这西方美人配起来,非但不突兀,还相当适合。
“翎妹妹,他……”话说一半,她却摇摇头,强牵扯出一个笑容,“没有,不曾想他。”
那边一堆人正围成圈踮起脚急忙看什么,只见老板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明烁却沉寂」
“哎老板,这是什么谜底啊?”
“打一颜色。”
“颜色啊…明烁,沉寂…”
“老板,能不能别出这么难的……” “哎是不是这个!” “赤色吗?”“是青靛吧!”……
老板摇摇头,明显都不对。他有意无意间看到了层层人群里一位紫衣女子,隐隐听到了正确答案。于是按低众人的嘈杂声,提醒一下她,她转过身来,沉定自若。
“谜底是……灰吧?”
时希说出来时,老板热情地笑着问她要哪盏灯。
“那盏凤凰灯吧。”
她接过灯,转身就送给了艾珍,还顺带说了句: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一行人来到河边放花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
时希侧头,是个男人正放莲花灯,只是那盏莲花灯是冰蓝色,他身边也站着一个人,从体型来看,应是位女人。
“颜爵画师?你也在这儿呢。”
纳兰清越向那个男人招呼道。
“这位是宫廷画师,颜爵。”
颜爵向众人行礼,他身旁的女人也露出面容,向几人打招呼。
艾珍眼尖,一眼瞧出此为何人。
“海颜郡主~”
“艾小姐,好久不见。”
这边另外两人也象征性回礼。
“不知方才颜画师说的是谁?”
时希问。她虽是异域之人,可是自小中原文化也学过,自是明白那首诗讲的什么。
说到这里,颜爵眼底一沉,更无光了。
还是海颜郡主出言替他回答:“他所思之人为几年前就已香消玉殒的冰帝姬,他们的关系…想来明眼人都清楚罢。”
“着实可怜。”
此般,便无人再提起这件事,冰帝姬自小身体就不好,性子任性又觉自身无用,喜自残身体。等她遇到颜爵时,虽说已经想通了,可是时间已逝……
……
听说一周后,左丞相司徵桑便要迎娶侯府之女,艾珍小姐。
这说得上是一桩大喜事。
因而侯府上下忙里忙外丝毫不敢怠慢。
喜事将至,万事大吉。
Ⅴ
与北武国和南水国的欢愉气氛比起来,东金国就比较紧张严肃了。
张灯结彩什么的完全不存在。
金帝快不行了。
除了皇室内部几人知道,此事并不外传。
“瞳儿,父皇这辈子始终都觉得对不起你母后,她离世离得早,现今为父身体也撑不住了……”
金离瞳拉住金帝苍白的手,眼中噙泪,安安静静的听父皇说话。
“咳咳,这统一大业,只能靠你去完成了。”
“记住,上官丞相是个好忠臣……你也早些把终身大事敲定了吧…那罗丽小姐,是好的……”
他的呼吸声变得异常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挣扎。慢慢的,他闭上眼,意识开始模糊不清,胸膛起伏不定……
“父皇!”
这守贞节一辈子,终于是解脱了,一命呜呼,魂归故里。
金离瞳出门时双眼异常红肿,门外侯着上官丞相和罗丽小姐,身边无一婢女,侍卫。
“父皇驾崩了。”
“……”
一时几人竟无言。
按理来说,皇上驾崩,举国上下理应全部送行,大张旗鼓办国丧。
可为了统一大业,此事不可外传,一个国家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些个奸细卧底,若是外传,那南水国保不准马上趁他病,要他命。
就连太子殿下的加冕仪式也只是穿上龙袍而已,并不多做他事以免后患。
“自今日起,您便是东金国皇帝,一切皆由您安排。”
“吾皇万岁。”
遣退下人,连加冕都是在丞相府,不敢露出一点风声。
“上官丞相,孤认为……该给小姐一个承诺了。”
罗丽是在皇宫后院找到金离瞳的。
金离瞳与她并肩站在阁楼台上,凝望天下:“你很清楚嫁给我是什么结果。可我并不是只为了你父亲的支持。”他声色不动。
罗丽说:“我都知道。”她清淡一笑。
她当然知道。
他爱她是真的,但最爱的还是天下。
上官贤集解决所有事后才到皇宫后宫,这里除了侍卫婢女绝无他人。
他来到冷宫,却被挡在宫外。
“曾经山高路远思念难眠,如今近在咫尺却不得再见你一面。宗曦,你现在是亡国公主,我当初救你于亡命,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帘内传来宗曦的呜咽之声:“亡国俘虏,身不由己。”
上官见她此般绝情,于是甩袖便走。
上官贤集简直说得上神机妙算。
早在昨年,东金国左丞相星尘便不见了人,虽说这些年他一直没露面,可一直知道其能力出众,各个国家倒是不觉得有多值得稀奇,殊不知都是上官丞相一手安排好的。
安插在南水国宫廷的眼线早就传回来他们安排了一美人到北武国祸国殃民。南水国人心大,什么事都敢当众宣布,保密工作也做的一塌糊涂,所以就在那美人去了一两个月后,他便让左丞相星尘易名潜入皇室内部。
时机成熟之时,便是南水国覆灭之日。
上官伏在案上,窝进一堆书卷中,手中握着青瓷茶杯,细细摩挲。
“咔嚓——”
是茶杯碎裂。
他明显还在为宗曦那声“亡国俘虏”生闷气。
“老爷!老爷——那,那个亡国公主,她…她上吊自杀了!”
那下人颤颤巍巍的,明显是被吓傻了,他接着又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纸条,颤抖着递给上官贤集。
“她……她还给您留了一张纸条……”
他接过纸条,遣散下人,坐在交椅上,不敢直视地展开,上面只写着一句诗——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曦
Ⅶ
又是人间四月天,正值春寒料峭时。
桃花盛开在枝头,艾珍陪司徵桑坐在山顶寺庙,喝着酒,开开心心说道:“等来年春天,我们就隐居起来,你做你的山野樵夫,我在家中等你,我们过普通人的生活如何?”
司徵桑侧头,看着喝的已经有些上脸的艾珍,不觉笑了出来。
自己的夫人怎么和其他人温柔端庄的夫人不太一样?
“笑什么?你不愿意吗?”
艾珍语气有些委屈。
司徵桑摇摇头,拿起杯子,与艾珍不同,他的杯子里是茶水。
一泼,便不小心泼到艾珍衣袖上了,艾珍杏目圆睁,看着司徵桑正要过来道歉,她干脆拿起手上剩余不多的酒泼他脸上。
“啪”的一下,没泼到他脸上,他用书卷挡住了。
果然读书真有好处……
“你作弊!”
“谁叫你要泼回来,过来,我看看湿了多少……”
艾珍抬眼,曾经不知在暗中偷偷关注过多少次的人现今近在咫尺,她还是问:“你真的不愿过隐居生活吗?”
“怎么说先要助陛下完成统一大业后才能自由,不过一个东金国,想来来年春天应该能搞定了。”
司徵桑说。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可惜来年春天,谁都没想到,南水国输了,他们两人也死于那场战争。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朕越发觉得东金国这两天不对了。”
水清璃郑重其事地说道。
“确实,连续几个月没有关于他们的消息了。”
“安插在那边的卧底也没有传回来什么。”
银尘摇头叹气道。
“薇楚箬那边搞定了吗?”
“禀陛下,那武皇虽没心没肺,可是其警惕性却重得很,想来这么些日子应该也快了,据传,他后宫佳丽三千全部遣散,三月后,就是薇夫人加冕皇后之日。”
“好,你们先退下吧。”
“遵旨。”
两位丞相退下后,王默走近水清璃,扶上他肩,柔声细语:“别担心,陛下定能统一天下的。”
水君主拉起皇后葱白的手,悄无声息地吻了上去,道:“默,谢谢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可惜最后,南水国与东金国一战,水君主战死,默皇后便陪他一起入了黄泉。
也是苦命鸳鸯啊。
Ⅷ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但见一池云锦莲花,美出天际。来势汹汹的夏雨布满莲塘,美人执油伞而立于塘边,美眸流转,顾盼流连,身着浅紫月华裙,外披薄层薄罗长袍,青丝挽起,头上是数不尽的簪子翡翠。
美人极喜莲,因而武皇为她凿了宽达十丈的莲池。
水边开彻芙蓉花。
三日后,便是薇贵妃加冕皇后之日,他许她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让她享一生荣华富贵。
“娘娘,杏丞相来了。”
薇芙蓉转身,杏琛已然来到后院大门。
“杏丞相怎么这般莽撞?”
“贵妃娘娘,失礼了。”
他鞠躬致歉。
“何事?”
“皇上找您。”
说完薇芙蓉便要动身到正宫,反倒是杏琛,他盯着她,悠悠的,幽幽的。
“贵妃娘娘好像有点兴奋?三日后,办的到底是喜事还是丧事,得您自己断定。”
薇芙蓉侧头,发觉身后这杏琛实在不太对劲,又觉身后凉飕飕,只得快步离开。
杏琛负手而立,闭着眼睛,任雨淋湿,纹丝不动,他站在莲池边,蓦地睁开双眼,勾起唇角轻笑。
“好戏,快要上演了。”
北武国皇帝正式将得盛宠的薇贵妃册封为皇后,天下皆知,皇宫内外,张灯结彩,百姓夹道欢呼,有幼童与长辈站在一起抛洒花瓣,正是昏君欣喜时。
洞房花烛夜,烛火轻颤,她坐在那张做工精细的拔步床上,凤冠霞帔,嫁衣似火,他于一室寂静中拿着柄玉如意,轻轻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芙蓉,今后,朕只忠于你一人。”
薇芙蓉红唇上扬,本低垂着的双眸微微抬起,与他相对视。
她缓缓起身,抬手为武神凌卸下红衣。
站在他身后,眼神扑闪,瞥向他腰间,平日里见她时总佩带着的那把匕首今日大婚,也卸下来了。
看来他对她已毫无戒备心了。
正是好时机。
上半身衣物已然全部褪下,薇芙蓉伏在他胸膛上,小鸟依人的。那昏君还正为今夜淫雨霏霏事欣喜,哪料下一秒……
“嚓——”
刀尖刺进左胸膛!
武神凌满眼惊愕。
他颤巍着移眼,低头,道:“朕许你衣食无忧一世荣华,可曾有有半点不周之处,你竟下此狠手?”
“臣妾亦有所爱之人。”说着将武神凌胸前的尖刀刺进几分。
“那可告诉朕,所爱为何人?”
薇芙蓉叹气,走开他,他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
“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不多时,他倒在她脚下,浑身抽搐。
她垂着头,凝视脚下男人,不忍眼底爱意一闪而过,只能黯淡无光看着。
眼见武神凌艰难扬起脸,明明是将死之人,可眸中却比漫天星子还要璀璨耀眼,微扬的唇角透露着似有似无的爱意。
“你还笑啊……”
薇芙蓉说。
“朕知道,哪个人不会为自己国家考虑,能理解你的……而且你爱苍生,爱黎民百姓,像我这样的昏君……哪里配得上你?”
“你…不是……”
她想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初见,他红衣似火翩翩少年笑的温纯世无双的公子如玉,确实不可触的疏离。那天凉意萧瑟,残荷傲霜。花瓣凋零,风起花动,不偏不倚落在他衣襟上。
他垂下眸,轻轻说一句:“今日七夕……”
她终于还是没绷住,一下掩嘴呜咽起来。
彼时身后传来一声掌声。
她侧头,是杏琛。
“好一段凄美爱情。”
“本来以为是丧事,却没想到竟然是由皇后娘娘来刺杀陛下呢。”
薇芙蓉蹙起眉,偏过头去,并不看他。
“我还以为星尘大丞相要装的什么时候呢,现在就已经忍不住了吗?”
“哦?皇后娘娘知道啊。”
“并不早,只是三日前突然想起你和东金国那位左丞相有些相似。”
她沉稳输出。
“想来下个月,便是我国灭亡之时吧?”
星尘同样不输气势,大方回应:“嗯,不错,真不愧是皇后娘娘。怎么?现在要快马加鞭赶回去吗?”
“呵,我今夜能从这里活着出去都是命运对我的慷慨。这整个皇宫兵力全掌在你身上,出去,无疑是螳臂当车。”
星尘原地不动,负手而立,雪白的肌肤在烛光的映衬下,非但没有血色,还更加瘆人。
“说的好,不过就算我放你回去,看见的也不过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那么,要加入东金国吗?”
薇芙蓉抬手,举在耳边,郑重道:“我薇楚箬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自是不会背弃国家,加入其他国家。”
“有骨气,南水国的薇夫人。”
薇楚箬捡起地上方才刺杀武神凌而掉落的尖刀,抵住脖颈,斩钉截铁:“吾将一切都献给国家,三岁父亲因战争而牺牲,七岁时母亲也被抓走给战士备炊,至今也下落不明……”
“吾今年正值桃李年华,仍未成终身大事,便是为了国家。”
“对国家,我已倾尽所有,仁至义尽。自古孝忠两难全,那便允许我此次为他们自私一回,为了父母,也为了神凌……”
话到这里,星尘放下负在身后的双手,插了一句:
“儿女情长,最是难全。”
薇楚箬转过身,面向星尘,刀尖一点一点渗出血来。
她笑。
笑银尘与司徵桑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步。
笑她在世间已无留恋,笑她为国家终其一生却毫无回报。
刀尖抵入白皙脖颈,她却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Ⅸ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至此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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