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糖·一

⚠️《因死切断的羁绊与迎接她的象牙塔》其一结局，剧透警告⚠️

“好冷……”

眼前飞速上升的景物与张狂到几乎要削掉皮肤的寒风，让她的大脑叫嚣着罢工，但她还是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明白了这个过程叫做“下落”。

怀里的少女哭喊着，她的柔软的褐色短发飘飞着，摸起来手感还是很好。

九号懵懵懂懂地背过身，朝天望去，有自己随风上扬的银发，在月光的辉映下熠熠生辉；有高耸入云的大厦一层一层爬满裂痕弹孔的玻璃窗；有环绕着白月的云朵与点点星光。都很美。

朝下望去，有彻夜通明的街市霓虹灯；有只能看清一点的穿梭的人影与在街道流动的车灯：有大厦底下空旷只排布着些许绿植的地面，那块地面有着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死寂与冰冷，并且越来越近……

下落的过程原来也会这么漫长啊……

九号想道，根本听不见怀中少女的哭喊声，思绪在不自觉的情况下缓缓飞远。

……

入晚，活动结束后社员们离开给日和跟砂糖留下两人独处的时间。

板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到花影社，上一次跟日和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我说，能陪我去游乐园吗？”

留褐色短发的少女说话方式还是带着点孩子般的稚气，哪怕过了那么久，她咬指甲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板糖弯下腰拉开她含在嘴里的手指，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好啊。”

她们剩下的时间不多，游乐园应该快关门了，必须快马加鞭。可惜来到游乐园门口时，只剩下最后半个小时游乐园就要打烊了。

“我们还去玩吗？”板糖小心翼翼地询问起日和的意见。

“玩！！”日和似乎有点赌气，跨大步子走进游乐园。

两人去了售票窗口，票刚买好，就被突然下起的倾盆大雨打湿，游乐园因此提前打烊了。

日和跟板糖的情绪都很低落，她们没有雨伞，冒着大雨仓皇离开，到就近的屋檐底下避雨。

此时街上空无一人，雨水模糊了街道。两个躲雨的少女浑身湿透。板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日和肩上。

“我们跑回去吧！公寓也不远。”

板糖还在担心日和会因为这场雨沮丧，好在她的话语听上去还是有活力的。

“不行哦，下雨了看不清路，跑太快很危险的。”

“哦。”她噘嘴，别开视线望向街道。

……

“对不起。”板糖没敢看她，抬手握住自己另一边胳膊，“作为补偿，明天去你最喜欢的甜点店，好不好？”

平时日和只要一吃到那家店的甜点，不论日和心情再糟都能瞬间开心起来，这是芷岚告诉板糖的。可日和得到板糖的承诺后，还是闷闷不乐。

“怎么了？游乐园……我们明天来好不好，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我都满足你。”板糖问。

日和突然垂下头捂着脸，低声抽噎起来。

“诶？日和……对不起，今晚雨停我们就去甜点店吧。”板糖急忙要哄，想伸手抱抱她，后者却后退躲过。

“坏蛋……”

她的后背因啜泣颤抖着。

“阿糖……阿糖大坏蛋……”

板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日和接着哭喊道：“阿糖，自从国庆节之后，就跟我疏远了……国庆节旅游那次，你都没有跟我单独玩过……”

板糖以为日和只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才哭的：“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

“我不只是，因为那次旅行伤心……阿糖你，去了武术社之后，一次都没有回来看我！”

日和反倒是越哭越厉害了，“尔皙，跟我说了。为什么非要变强不可啊……我们不去武术社了好吗？我想你多陪陪我，你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可，你看，芷岚也在，你姐姐也很疼你……我不在，也不会那么孤独的吧？”

“芷岚跟姐姐的爱，跟阿糖的爱根本不一样！阿糖就是阿糖，我不要别人替代阿糖。”

板糖感到很吃惊，她并不知道原来自己在日后心中有那么重要。她一直认为，日和最不缺的就是陪伴与爱了。

“可是……我会去武术社，也是因为日和才去的。我，去了，以后就有能力保护你，跟你喜欢的大家了。”

日和并不理解，她吼道：“我不管……阿糖根本就不懂。”

“……为什么非要变强？非要保护我，需要保护的明明一直以来都只有你自己啊！”

重生，这一次带给她新生的，不是兽人特有的魔力，也不是将她割离这个世界的残忍弹孔。

一次，板糖拿起藏在父亲遗体里的左轮手枪，踏入赌场，在一次次的胜利中，感受到了稀薄的快感。

又一次，她拿起纸笔写下那封毫无人情味的转学申请书，从亲自埋葬她挚友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她身为兽人的卑劣。

这一次，她什么也没做，一个叫日和的女孩，将一颗果实，递了上来。她接过果实，感受到了这颗名为“爱”的果实带来的与众不同的温度。不像冀北那样灼热，却足以湿润她的眼眶。

她值得，大家都值得自己为他们赴死。

下落的过程，变得轻飘飘的，大概是错觉。

撞击地面，这是她身体带给她最后的痛觉。

但她又一次睁开眼，只是，环境跟一切都不一样了。

空白，空无一物，她脚底却能踩到有实体的地面，尽管那里看上去根本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她回头，看见七具可怖的尸体，与零散的断肢残骸散落在各处。

这些尸体的银发无力地在地面摊开，宛如绽放的花朵。

有的尸体像是被摔碎的玻璃罐一样分崩离析；有的头皮腐烂，流出带着剧烈恶臭的脑汁，一枚生锈的子弹深深扎进被腐蚀的脑中；有的只剩下腰部以上的部位，肚子皮开肉绽，还能看出些许被什么撕咬过的痕迹。

过去的自己，遭遇了什么呢？

板糖缓缓地，拉开了武术社服的长袖，露出自己遍布刀痕的手臂。

由创伤组成的狰狞文字在她的手臂上相互撕咬，从手腕直到手肘，一部分已经结痂，一部分还在因发炎流出令人作呕的浓浆，还有一部分崭新的覆盖在本已结痂的旧伤之上，惨不忍睹。

“28楼有埋伏。” “尔皙前辈回应我了。” “别吃包里的药。”“第8次”之类的字眼以这种极端的方式，记录在她的手臂上，利用痛楚逼迫自己铭记。

刹那间，一声她再熟悉不过的枪声贯彻了整个空白的空间，她下意识转身。

整个空间突然暗下去，直到双眼被纯黑覆盖，子弹飞行落成这个黑暗空间中唯一的白线，穿入砂糖的眉心，再从她的后脑勺贯出。

好冷……

她重重倒地，又一次。

“我很快就会加入那些尸体了吧。”八号如此想道。

直接叫八号也好啦……九号会如何呢？也许很快也会成为这些尸体其中的一员吧。

快结束吧……什么时候回到那个残忍的世界都好，快结束吧。

黑暗中，仰卧的八号，意识迷离之际，一道白光刺痛了她的眼。

她朝白光方向看去，死寂的黑暗中突然打开了一道像是门缝一样的光，点亮了一部分这片黑暗。随后那扇“门”彻底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依旧是漆黑的，看不清样貌，但光从像是羽翼一般的轮廓，再结合纷飞落下带着光晕的白羽来看，就能认出应该就是他。

另一边，也有一扇“门”打开，另一边出现的人影矮小一些，同样有着一对羽翼，只是落下的羽粉呈现出一种八号极其陌生的焦黑色。

留下黑色羽粉的人影走近八号，八号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合上了双眸。

……

生与死的界线越来越迷糊了。

她低头，持刀在手臂上刻下“第9次”的字样。

一根白羽，无意中从她身上某处掉落，九号带着疑惑捡起白羽，似乎回忆起了些什么。

似乎，不那么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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