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老师家串门儿

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几个班委被葛恋留下来办黑板报。

分工一如从前。

秦湘林很快就画完花草，然后，她坐在一旁看小说。数学考试的失利一点也没影响到她，隔着几米远，都能嗅到她的强大气场，葛恋都不敢靠近。

陈銮和施云还是负责完善板报的内容。这是他们第二次合作了，没有初次合作的紧张和局促。一向少言寡语的陈銮甚至和施云开起玩笑。当然，玩笑的内容三句话不离苟远飞。

“你知道吗？二狗子给你取了个绰号叫三胖子！”陈銮笑嘻嘻地说。

“胡说八道！我哪里胖？”施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瞪我也没用啊，二狗子说的。”

“反正我不是胖子，以后不许这样叫我！”施云生气了。

“三胖子。哈哈哈哈！”无所事事的罗子强终于逮住一个可以让自己不那么无聊的机会，立刻把它放大。这回，其他几个班委都知道，施云的绰号叫三胖子。

“谁说施云胖啊。施云的身材那么苗条，人长得又漂亮，怎么能叫那么难听的绰号呢？施云是我们班的大美女呢！”在一旁的秦湘林很中肯地对施云进行了评价。

“就是啊，施云很漂亮很标致的，好多男生喜欢她呢，你说对不对啊杨钊？”葛恋一直想找机会接近秦湘林。

其实她的内心深处，已经习惯秦湘林是全班第一，即使今天她凭自己的努力争取到全班第一，但是在大家眼里，甚至在秦湘林眼里，她的第一都像是抢来的。

所以最近，秦湘林对她爱理不理。即使她当了第一，骄傲的尾巴也露出了一大半，但始终不那么心安理得。秦湘林的威严就摆在那儿，她还是有所顾忌的。

终于葛恋抓住机会拍了秦湘林的马屁。同时也没忘记带动杨钊一起拍马屁。

杨钊此刻没说话，他抬头望着站在桌子上认真写字的施云。好像从开学到现在，他关注了很多女生，却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施云。

他觉得眼前的施云是真的很美。她穿着紧腿牛仔裤，双腿纤细笔直。黑色的紧身套头衫，朴素又不失时尚。还有她的发型，虽然已经记不清施云何时剪去了披肩长发，但是此刻的短发爽朗清纯，正好映衬出施云青春可爱。

“你在看什么？干嘛不说话！”葛恋对于杨钊没跟着一起拍马屁显得相当不耐烦。

杨钊被葛恋追问之后，眼神才从施云身上收回。他歪着嘴，笑得有点邪恶。

“没错没错，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大美女行了吧！我都喜欢！”杨钊大方地说着。

“你都喜欢？哼，既然你口出狂言，那你是不是该对你喜欢的人有所表示？”葛恋似乎在暗示。

“明白了明白了，吃饭的时间到了，我请大家吃东西。”杨钊果然是个明白人，丝毫不含糊。

他边说边掏出一大堆钞票，五十块的，一百块的，随便一看就有好几百。他把钱给了罗子强，罗子强拿钱跑腿相当乐意。

“杨大少，愿意为你效劳！”罗子强跑个腿还不忘拍个马屁。

施云看到杨钊口袋里的零钱，顿时傻了眼。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零钱都是五十一百的，一个月的零用钱跟自己爸妈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

再看看自己寒酸的口袋，都是一毛五毛的，最大的票子也只是两块。

罗子强很麻利，一会儿功夫就买了一大堆好吃的，主食也有，零食也有。

几个男生选择吃主食，几个女生负责吃零食。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加快了办黑板报的速度。很快就完成任务。

“我发现我们办黑板报的效率越来越高了。你们看，天还没黑呢，我们已经办完黑板报了。接下来要干什么呢？你们都打算回家吗？”葛恋好像很在乎大家的去留。

看得出，她还不想回家，她还想和杨钊多待一会儿，但又不好意思和他单独相处，为了冠冕堂皇，只好拉上大家一起做陪衬。

葛恋的心，路人皆知。

“我不想回去那么早，回去了我妈又要让我做习题。我还想多待一会儿，难得能像今天这么自由。”秦湘林竟然首先提出不想回家，正合了葛恋的心意。看来刚才的马屁多少起了电作用。

“反正我们男生什么时候回家都无所谓。我妈不会管我的，要是回去早了，她还怀疑我逃学。”罗子强附和着。

“如果我们不回家，那我们干什么呢？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施云问葛恋。

“不如我们去大操场走走，顺便看看我们班运动会的场地划分啊。看看我们还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班长你觉得怎样？”葛恋说。

“什么怎么样？”陈銮一脸懵。

“我的提议啊班长。”

“你说行就行啊！”

“这话什么意思，你才是班长啊！”

陈銮没有继续说话，他默默地带头走向大操场。

黄昏时分，夕阳落日，操场上一片祥和寂静。除了初三年级还在刻苦努力地上晚自习，其他年级已经人去楼空。

其实几个人纯属瞎逛。

陈銮跟罗子强聊足球，施云向秦湘林讨教学习方法，葛恋正开心地享受着杨钊的调戏。

数学老师朱斌正漫不经心从操场旁边经过。这位年轻的乡村老师，大腹便便，未婚先发福。

“朱老师好！”眼尖的葛恋总是不会放过每一个可以拍马屁的机会。

“咦，陈銮啊！”朱斌老师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陈銮。

“朱老师好！吃晚饭了吧？”陈銮其实并不木讷，人情世故他很在行，至少知道对老师嘘寒问暖。

“吃过了，你们这么多人啊？都吃过饭了吗？没吃饭的可以去我家下面条吃。”朱老师是真热情。

“我们都吃过了，杨钊请大家吃的。”葛恋兴致勃勃地描述着。

“杨钊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学！”朱老师表扬了杨钊。他大概还不知道杨钊的家境殷实。

杨钊对这不伦不类的表扬哭笑不得。这番朴素的话把秦湘林也逗乐了。她哈哈地笑出声来。

“哟，秦湘林也在啊。”朱老师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稀奇。

好像秦湘林这样的好学生应该坐在教室里学习，而不能跑出来闲逛一样。

葛恋不乐意了，明明自己最先跟朱老师打招呼，可是到目前为止，朱老师只理睬了陈銮杨钊和秦湘林。

她期中考试考了满分，而且这次的第一不是秦湘林，而是她。但显然朱老师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葛恋不再说话了，在一群人中忽然变得沉默。她在想办法向朱老师宣示全班第一的主权。

“朱老师是不是住在操场旁边那个房子里？”杨钊指着操场旁边的一座土色的瓦房。

“是的，我就住在那里。对了，你们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朱老师再次一脸真诚。站在后面的施云都能感觉到一阵唾沫雨。

几个男生确认了眼神，似是默认了。几个女生有点扭捏。

十几岁的少女，懵懵懂懂，对于去男老师家里做客这件事，还是有很多顾忌和疑虑的，毕竟是个未婚男老师，虽然长得很有乡土气息。但是自古以来，男女都是授受不亲的。

“一起去朱老师家坐坐吧，我带头，你们女生也一起来。”陈銮终于发挥了一点班长的作用。

几个女生还是在尴尬和扭捏的氛围里，跟着几个男生一起去了朱老师家。

朱老师的家里，家徒四壁。杨钊大概是第一次离贫穷这么近，他相当吃惊，一脸惊讶。

陈銮看到主墙的正中挂着一张遗照，照片上的人看起来不老，样子像极了朱老师。陈銮基本可以确定，那是朱老师英年早逝的父亲。

施云看着遗照，心中忽生怜悯，原来朱老师已经没有父亲了。

“你们在看墙上的照片啊！那个是我爸爸，我对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他很早就不在了，就留了这一张照片，还没来得及留下全家福。”朱老师有点伤感，有点激动，激动之余，口水又喷了陈銮一脸。

“来来来，吃点水果。”一个老太太走进来，端了一盆切好的苹果。这老太太应该是朱老师的妈妈。

“苹果是屋子后面的苹果树上摘的，我尝过，很甜。”朱老师边说边拿起来吃。“来来，陈銮，你是班长，你带头吃吧，不然他们都不好意思吃。”

陈銮拉着杨钊一起品尝起来。施云也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吃完水果，大家才发现，朱老师家里几乎没有凳子可以坐。

“来来，坐床上吧，没关系的。大家都坐下来聊聊。”朱老师说。

几个男生跟朱老师挤在床上并排坐着。几个女生坐在仅有的几把椅子上。

其实年轻的朱老师，没什么威严，很平易近人，也很容易跟大家聊得来。所以几个班委已经没有什么拘束感了。

“怎么样，成绩出来没？陈銮是不是考了第一呀？”朱老师开始谈成绩了。

葛恋忽然打起精神。好了，终于找到翻盘的机会了。

“没有没有。就前五吧。”陈銮有点不好意思。这次估计也就第五名。

“前五？那可要加油了。在全班第五的话，在年级的排名可能连前五十都进不去啊。前五十都进不了，那上省重点就比较困难啊！”

“嗯，我主要是英语比较差。”陈銮说。

“我看你是懒得背书吧！学英语没什么诀窍，多花时间背书。那第一是谁啊？又是秦湘林啊？”朱老师问。

葛恋这次很沉得住气，她正襟危坐，一语不发，就等着答案被大家慢慢揭晓。

“不是我，我数学这次考得很不好。”秦湘林主动承认数学失误。

“哦，是啊，我都忘了，你这次跟施云一样，都考了81分。”朱老师说。

施云忽然一惊。她反复揣摩朱老师的语气。这句话究竟是在表扬自己还是在批评秦湘林？

“我说得对不对啊施云？”朱老师忽然把话语权递给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施云。似乎他要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每个人都必须发言。

原来自己也有台词。她不禁这样想。

“哦，是啊，我比较笨，学数学有点吃力。”施云实话实说。

“学数学靠的是逻辑思维能力。这跟笨不笨没多大关系，就算真的笨，那笨鸟可以先飞嘛！男生的数学确实比女生学得好，但是很多女生数学学得也不差啊。葛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期中考试数学满分对吧？”

葛恋总算等到这句话了。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成为话题的中心而设的铺垫。

不过葛恋还是假装谦虚了一下。

“其实我学的也不算好。这次期中考试我差点不能得满分。后来检查试卷的时候发现错误，交卷前几秒才改过来。”

她边说边做出历经千辛万苦才考了满分的表情，好像她对这个120分格外珍惜。

其实葛恋也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她这样说也考虑到了秦湘林和施云的情绪，至少不要让大家觉得施云和秦湘林是因为笨才考了81分。

但是秦湘林才不买账，她看着矫揉造作的葛恋，只觉得反胃。

“那葛恋这次是全班第一吧？”朱老师终于戳中正题。

葛恋精神抖擞，准备郑重其事地回答朱老师的问题，终于可以揭晓答案彻底翻盘了。

“成绩还没完全出来。要过几天才知道名次。”施云忽然插了嘴，她和秦湘林一样，实在不忍看着葛恋继续做作下去，主要是她演技太差，让她们几个配角没法配戏。

葛恋很不解地看着施云，明明自己的头顶就要光芒万丈了，为什么施云要照头泼一瓢冷水下来？

刚还精神抖擞的葛恋，立刻像只泄了气的气球，无精打采地窝在椅子里坐着，一语不发。

“不过呢，前五名都被你们几个包了，每次都是你们几个，别人很难挤进去。”施云边说边用手指向陈銮，葛恋，杨钊和秦湘林。在她心里，他们学习都很好，排名也不分先后。

最后，她把羡慕的眼光投向葛恋。顺便递给葛恋一个祝福的微笑。似乎是在暗示葛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原来，施云才是本场的最佳演员，她终于成功地把葛恋翘上天的尾巴给按了下来。

大家也终于意识到罗子强整晚都被排挤在话题外面。

一个不搞学习的男生，一整晚都在被迫听一群尖子生谈论学习心得。这是怎样的一种逼良为娼啊！

“罗子强体格健壮，人高马大，运动会应该多参加几个比赛才行啊。”朱老师意识到了罗子强被忽视，赶紧转移话题，问起运动会的事。

“我报了铅球，铁饼，跳高，跳远。”

“那还不够，我看你完全可以十项全能。”朱老师说得一脸认真，唾沫又水花四溅了。

“十项全能我不行，太耗体力了。”

“我看你踢足球时候跑得飞快啊，跑步得参加吧！”

“跑步真不行，不是我强项。”

“那倒是真的，上课铃响了，该进教室的时候，我看你就跑不快了。跑步你还真不行。”

朱老师说完，全场人哄堂大笑。这不失幽默的戏谑令罗子强哭笑不得。

虽然朱老师未婚先发福，长得比较接地气，家里也一贫如洗，貌似没什么先天优势，但他确实是一位情商高的好老师，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独自挑起班主任的大梁。

这次串门儿，大家对这位乡村老师有了新的认识，这次短暂的串门儿，也许是大家生命里有且仅有的一次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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