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心底的一道阴影

周明月没想过胡雅会死。还是以那种令人难以启齿的方法死了。

那时，中考就在眼前了，胡雅是老师看好的黑马。

周五晚上放学，天已经黑透了，朦朦间天上还飘着雪花。稀碎的雪花洋洋洒洒的从空中洒落，落到学校的四处，塑胶跑道上很快落了一层。

胡雅追上走在前面的周明月，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明月，你能送我回去吗？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我害怕！”胡雅摸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她跑的太快，鼻子上冒着晶莹的汗珠。

“抱歉。你别缠着我了。好好准备考试。”周明月拍了拍身边准备动手的兄弟，把胡雅的手从自己胳膊上取了下来。

“为什么！周明月你告诉我为什么！”胡雅的眼泪刷刷的开始往下淌。她喜欢他两年，两年来，为了让周明月正眼看看自己，她开始拼了命的用功读书，就是能够配上周明月怎么完美的男生。

“你和我，永远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周明月看了胡雅一眼，轻轻地拍了拍这个乖乖女的肩膀，转身离开。

“听见没，别再缠着我们周哥了。”

“恶心不恶心，学习好就能上天了啊！”

“长成这样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胡雅长得不算漂亮，但也算是清秀。鹅蛋脸，大大的杏眸，两片弯弯的柳叶眉，嘴角终是有意无意的勾着，整天都是一张笑脸。在阶段里因为成绩好，长得也不错，所以喜欢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是她偏偏就看上了周明月，两年来，从未放弃。

胡雅紧紧抓住书包带子，拒绝了朋友一块回去的邀请，绕道去了学校后门的一家小书店。

这家书店她经常来，里面的书有的上了年头，有的又太过于古板，沉重，没有现代学生喜欢的小说，所以一年到头没几个人。

胡雅一直很好奇这个书店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今天老板娘没有来，只有一个半睡着的员工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前打着瞌睡。

胡雅在书架前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谁便拿了本书结账离开。

那本书，胡雅没来得及拆封，便摔到了泥泞的马路上，然后被呼啸而过的汽车给压散了。书页被风吹起，一路晃晃悠悠的飘落在胡雅的身体上。

第二天，学校后门那一片被封了。

“周哥，这怎么回事？”一个眨着大眼睛的男生转过身，趴在周明月的课桌上，问。

“不知道。”周明月甩了甩手里的手机，然后对着他的脑门弹了一下。男生吃痛的捂住额头，乖巧的闭上了嘴。

因为中考在即，校方打算隐瞒住这件事。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本校女生死后被强奸抛尸在学校后门的事情开始在学校传开。

周明月坐在椅子上，听着众人津津有味的谈论这这件事。他们说的很详细，各种起因，各种细节，描述的好像自己当时就在现场，或者说自己就是那个杀人犯。

他们似乎很兴奋，周明月没感到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周明月瞥了眼离自己不算远的一个男生，他没有参加讨论，而是有些着急，或者说是坐立不安。没一会放学铃响了，大家收拾东西，结束了讨论了一节课的话题，纷纷离开。学校对于他们，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离开的晚了就会被炸的粉身碎骨。

周明月不慌，他慢慢悠悠的收拾东西，走到那男生身边说：“早点回去，小心。”

男生紧张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周明月，对上视线后立马把脸撇开了。

“别做亏心事。”周明月拍了拍他的肩，离开了。

胡雅今天没有来。周明月就感觉到了有一些奇怪。

现在，估计那个女学生，就是胡雅。

周明月感觉头有些晕。

胡雅的死，都是因为他，如果他昨天晚上去送胡雅的话，她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不过，为什么呢？为什么是胡雅！难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啧。

周明月感觉耳边的嘈杂声变得更大，不停的冲击着耳膜。他直接回家了。

进门也没有搭理老妈，直接进屋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裹着衣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梦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以及一片黑暗。

抬手，满眼看见的都是鲜红的，正在流动着的鲜血。从头顶和脚下不断涌出。周明月惊恐的用力在上衣上擦着手。

但那血迹擦不掉，就像长在了周明月手上一样。

血慢慢的没过了周明月的鞋，脸上也染满了鲜血。还有鲜血在不停地顺着他的脸往下流，流进脖颈。

脖子上痒痒的，周明月伸手去摸，只摸到了一些头发，发丝很长，一看就是女生的头发。周明月转身抬起头，就看见胡雅到挂着，微笑着看着他。

血水从胡雅的眼睛和嘴角渗了出来。

“砰”的一声。

胡雅的头掉了下来，砸进了地面上的血水里，激起了一些水花。脖子，不停的留着鲜血。

周明月猛的睁开眼，没看见胡雅残破的身体，和黏糊的血水。窗帘没拉，能看见一弯明月挂在深蓝的天空中。

“明月，你怎么了？”方菱敲了敲周明月的房门。她在楼下听见儿子的呼喊声，实在放心不下就上来看看。

周明月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起身去开门。他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冷汗，现在浑身难受。

“妈，我没事。只是做梦了。”周明月开锁，然后把门打开一个缝隙。

“要不要下来吃饭？我去书店收拾一下书。”方菱指了指下面。

“嗯。”周明月点了点头，关上门又一头栽倒了床上。直到老妈锁门的声音响起，周明月才抬起头。原本清冽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对于胡雅，以及她的家人，周明月真的非常难受。

他下楼随便吃了两口饭，就坐到床上开始漫无目的的刷着手机。

QQ一直响个不停。

周明月点了进去，他们班群里就像炸了一样，都是在讨论胡雅的死。周明月直接给屏蔽了。他翻到胡雅的QQ，开始一点一点地看胡雅的空间。一千多条说说，周明月从初一时候的开始看。关于生活，今天的穿搭，吃了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心事，一条又一条，完全了解了胡雅的生活。

周明月重新参与了一遍胡雅的生活，只不过，胡雅不会再回应他了。他在一条条说说下面留下评论，去了看了胡雅喜欢的画师的画，喜欢的作家的书，去关注了胡雅的微博。

她每个账号都是一个名字：胡小雅喜欢明月。

有些暖心的网友，在胡雅抱怨天气的帖子下面，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月亮。新月、峨眉月、上弦月、满月，但就是没有胡雅喜欢的明月。

周明月对着摄像头，笑了笑。

他在一堆月亮下，留下了唯一一张人像，配文：明月。

周明月放下手机，揉了揉眼睛。眼睛难受，鼻子发酸。

学校后门那一个片区，监控器稀少，唯一的一个，只拍到了一个男子的背影。

周明月打电话，举报了章荣——那个在别人讨论时，坐立不安的男生。

刚开始，章荣死活不承认。当让他再次看到胡雅的照片时，他情绪过激，晕死了过去。醒过来后，承认了是自己强奸了胡雅，但是，他本来不想杀她的，胡雅反抗时，胸口插到了用来恐吓的水果刀上，失血过多，死了。

章荣收拾东西被带走那天，周明月就站在一边问他：“你为什么要对胡雅下手。”

“我喜欢她，可是胡雅眼里只有你！她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她的目光，一直都在你身上！！！”章荣冲周明月吼。

周明月感到一阵眩晕，再等他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不想这样，他不想让胡雅死。一个颇为听母亲话的乖乖女，就因为自己，没了。他是没有杀死胡雅，但却是因为自己。

周明月开始时不时的做噩梦。

他经历过的，自己幻想的，同学的故事……一切的一切化作梦境。

有时梦见的只是一片漆黑；有时是胡雅被人用到抵住脖子，不停反抗的模样；有时是胡雅站在走廊上冲他微笑，下一秒便躺在了地上，血肉模糊；有时候，是带着雪的，三中后门的小街。

方菱也在安慰他，还找了专业的心理医生。但却都没有用。周明月会每个月都去胡雅的QQ和微博上看看，留言，评论。

但是那个活泼的女孩不会再回他了，不会再对着他笑，不会再缠着他了。

沈小松也知道这事，当时她就在离学校不远处打工，也经常能在那条小街上，看见那个爱笑的漂亮女生在周姨的书店买书。

沈小松听见过胡雅问周姨“为什么不卖些杂志之类的青春读物？”周姨看见了站在门外面的沈小松，对胡雅说：“等下回你来了，我就告诉你。”

然后便去找沈小松了。

胡雅至死都不知道，这个古怪的书店为什么能开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买青春读物。

后来，方菱把这事告诉了周明月。

他到空间留言，告诉了胡雅真相。

“这个书店啊，是我姥爷留我妈妈的。这是我妈的精神念想。里面的书都是姥爷当年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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