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人之本性

朝廷派来的官吏只是拜见李恪，当黑骑露出吐谷浑的人头，便没有跟随李恪入城。

这些人大多是士族人。

“城内的百姓，本王知道你们在看着！”

李恪骑马缓缓行进，忽然大声说道：“这些人头，都是叛军的人头！”

“当初的战争，予以你们难以忘记的痛苦，本王知道。”

“现在吐谷浑是本王的就藩之地！”

“本王给你们一次机会杀我！”

“本王今晚会在你们故国的王宫下榻！”

“我会敞开王宫大门，全城百姓，可以自由出入王宫！”

“你们可以参观，也可以来刺杀本王！”

“……”

李恪不断大喊着。

程处默再已领着军中好手，团团将他四周封堵住。

伏俟城虽然是吐谷浑王都，可高达的建筑根本没有太多。

李恪就这么一路喊着，来到王宫外。

赫连铁男有些犹豫道：“殿下，这王宫……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要拆除的。”

“大哥，还是不要在宫内下榻了。”魏叔玉也劝说道。

李恪虽然是藩王，可绝对没有资格住吐谷浑曾经这座王宫。

有僭越的嫌疑。

这要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奏上一本，皇帝怎么想，谁都无法预料。

李恪摇头道：“一个月内，我一定要住在王宫，而且也不会拆除，这关系着我们能不能赢回民心！”

魏叔玉几人不由的皱了皱眉。

李恪执意要住进王宫，谁也拦不住的。

入宫内。

李恪就吩咐道：“马上把带来的那些丝绸，给我全都拿出来，绑在所有显眼的地方。”

啊？

这道命令更是让人不解了。

无论多么不解。

李恪的命令还是被兄弟不打折扣的执行。

“妈勒个锤子。”程处默学着大哥的口头禅，摸着蜀地上好的蜀锦，一脸肉疼道：“要是这种败家方式被我们家活土匪知道，非得抽死我不可。”

魏叔玉苦笑。

腹诽道，你家有个便宜不占的滚刀肉、活土匪，你程家还能如此败家，我就是想找抽，老魏家也没资本啊。

他家老头子，怼同僚怼皇帝。

除了食邑外，商贾之事、接纳百姓投效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敢干。

无他，自身不干净，怼别人，不是招苍蝇嘛。

“大哥好魄力！”魏叔玉竖起了大拇指。

“大哥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程处默实在好奇的不得了，忍不住询问。

“报，殿下有一波百姓靠近王宫！”

不待李恪回答，忽然有黑骑来报。

李恪立即吩咐道：“传令放弃王宫外围！”

程处默和魏叔玉都以为大哥是为了安全起见。

所以保护着李恪，迅速撤退。

将近一千男丁在李恪领兵放弃王宫外围后，举着火把，手中或是拿着菜刀，或是匕首、弯刀之类的武器，脸上充满了仇恨，悍不畏死的冲入敞开的王宫城门。

当一千多人涌入后，火光照的通明。

所有人都被眼前王宫的景象所吸引。

“这就是王宫？”

“太豪华了！”

“唐人的丝绸！”

“这是我的！”

“我的！”

……

赫连铁男陪着李恪兄弟们躲藏在不远处宫殿顶上看着，看到眼前一幕，赫连铁男赞叹道：“殿下的智谋让人佩服，这群人气势汹汹而来，竟然因为丝绸，自己人先自相残杀起来了！”

程处默和魏叔玉也满脸轻松笑容。

他们都以为仅止于此。

一群城内男丁，厮杀抢夺半夜，甚至连李恪他们百步都不敢接近，连百步内的丝绸都不敢继续争抢。

丢下数百具尸体后，活着的人拿着抢到的丝绸，在天亮前撤退。

天亮后，城内出现百姓。

不过都仇恨的看着王宫方向。

“杀了唐国皇子了嘛？”

“咦，你披着唐人的绸缎，这可是只有贵族才能够穿的，你哪来的？”

“我刚刚看到许多昨夜进入王宫的人都披着绸缎！”

“快说，哪来的！”

“当然是我们跟唐国皇子作战抢的战利品，王宫内还有许多，你们是不知道，咱们国王多么的奢侈！”

“你可拉倒吧！”

这个时候，有吐谷浑的士兵不知何时出现在街面上。

“昨天我就在王宫宫殿顶上看着你们，你们进入王宫，因为抢绸缎自相残杀。”

“他们连唐国皇子的脸都没有看到！”

“告诉你们吧，你们国王的王宫的确十分奢华，宫殿的柱子、栏杆都缠着唐人精美的绸缎！”

……

咚咚咚！

很快，一队黑骑从王宫冲出，黑骑刀剑出鞘，肃杀缓行。

街面上所有议论的人全都瞬间消失，躲到家中静静的看着。

只见得，黑骑后面，有一辆辆板车，板车上堆积着尸体。

“吴王有令！凡城内百姓，皆可入王宫！”

“严令不准哄抢王宫内的一切东西！”

“你们现在都是王爷的子民，任何人敢哄抢宫内东西，相互残杀，黑骑将格杀勿论！”

……

黑骑在街面行进，大声呼喊李恪的命令。

“快看，尸体上插着菜刀！真的是自相残杀！”

“这群混蛋，不去报仇，竟然自己人杀自己的人。”

“昨夜那些人就是我们吐谷浑人的败类！脸都被这群人丢光了！”

……

无论躲在家中偷看的人如何咒骂，也难以掩饰他们眼红嫉妒的神色。

那可是绸缎！

以前贵族才能穿的东西！

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吐谷浑百姓一辈子，摸都摸不到的珍贵东西！

……

数日后。

城内百姓，充满了恨意、好奇，悄悄在衣服中藏着各类型武器，陆陆续续进入王宫。

李恪已经命令黑骑让出了王宫绝大部分的空间。

当然，一对一千人的黑骑在宫门处严阵以待。

每一个进入宫门的城内百姓，都会被肃杀告知：“想报仇尽管动手，但若有人再敢厮杀哄抢里面的一针一线杀无赦！”

或许是恫吓的缘故。

有人悄悄割一小片绸缎藏着带出去，却没有人敢大段大段的抢夺。

某处王宫顶部，李恪等人远远看着入内的百姓，摸着绸缎，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李恪笑了。

“看到没有，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城内百姓看过吐谷浑王宫的奢华，再配合赫连将军部下在城中引导话题，城内百姓就会知道，其王室何等的骄奢淫逸！”

“他们会认为，吐谷浑亡国是国王骄奢淫逸所致！”

“而赫连将军的部下会告诉他们，当初的灾难，唐军固然有错，可根本性的错误，是他们辛辛苦苦将产出的粮食、牛羊上缴国家，却养肥了吐谷浑王族以及贵族！”

“王族贵族沉迷于享乐，忘记了国家，所以造成了当日的悲剧！”

赫连铁男眼神余光暗看李恪，心中暗暗庆幸：幸亏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了。

“大哥这招妙，我现在明白大哥留下王宫，不准拆除的原因了！”魏叔玉笑着说道：“以后咱们就免费让吐谷浑的百姓随意参观。”

“王宫的奢华，吐谷浑王室的骄奢淫逸，会转嫁仇恨。”

这种东西，在他后世几乎被玩儿烂了。

说白了就是比烂。

两个名声都不怎么样的人，只要其中一个烂人比另一个稍微优秀那么一点点。

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下。

绝大部分人会选择稍微好点的烂人。

人之常情，人之本性罢了。

大唐在城内的名声不好。

那好，抹黑吐谷浑，让城内百姓知道，他们心存念想的故国多么烂。

吐谷浑的失败，就是因为这个王室太烂所致。

在没有选择之下，绝大部分的仇恨都会转嫁到吐谷浑的王族身上。

不关乎善恶。

这便是政治罢了。

随着王宫奢华的消息逐渐传开，吐谷浑百姓那点可怜的故国情怀会被他们现在困难的处境转化为恨意。

只要到时候，他的善政能够及时的推出。

大唐只要比吐谷浑好一点点，民心自然依附。

于此同时。

护送李正明尸首的黑骑进入了刘仁轨防守的关城。

“怎么回事？李大人怎么死的？”刘仁轨看着用龙旗裹着的李正明一脸错愕：“殿下怎么样了？”

“叛军突袭，李大人追随殿下奋勇杀敌，不慎被流矢击中，壮烈牺牲，我等奉殿下之命，护送朝廷的英雄返乡！”

刘仁轨看着凝滞在李正明脸上的不甘、愤怒、悔恨不由皱眉。

他根本不相信黑骑说的话。

他伸手拂过李正明睁着的眼睛，眼皮竟然没有合上。

死不瞑目！

刘仁轨心中凛冽！

可他根本不敢说任何话。

他甚至有些脊梁骨发寒！

李正明算计李恪，想要李恪的命。

可最后却落得一个死不瞑目？

刘仁轨看着裹在李正明身上的龙旗，感觉这就是对李正明最大的嘲讽。

他不敢多问，为李正明重新盖上龙旗后，说道：“本将派人护送你们前往姑臧李家！”

“多谢将军！”

“好手段，好狠！”刘仁轨望着离开的护送队伍，自言自语凝重道：“用这种方式送李正明回陇右，陇右那些士族会是个什么反应？”

不管陇右士族作何反应，总之刘仁轨决定，待在关城，绝对不去招惹李恪。

否则他也会像李正明，裹着龙旗，当个英雄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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