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国之栋梁

关后。

吐谷浑帅帐。

伏允面色阴沉盯着站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吐蕃细作头领。

午间，这位潜伏在积石山的吐蕃细作头领堂而皇之的进入他的大营，将一封松赞盖着国玺的亲笔信交给他。

这封信，既是信件，同样也是一封正式的盟约。

松赞在信中让他臣服吐蕃。

“国主是否想明白了，是等唐军攻克吐谷浑，国主沦为唐人阶下囚，还是成为吐蕃的藩属？”

“与赞普同时约定攻城，只要攻破土门关，吐蕃便可调兵入吐谷浑，为吐谷浑提供帮助！荣华富贵，国主今后一样能够享受。”

“一样还是吐谷浑权利做大的人，只是不过需要听从我吐蕃调遣！”

伏允十分愤怒。

吐蕃，吐谷浑。

两个都处在高原的政权，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天然的敌对关系。

双方打生打死已经数十年。

如同中原王朝的更替一样。

存在上百年，内部腐朽，贪图享乐，军备松弛的吐谷浑，在面对新型崛起，锐气锋芒毕露的吐蕃，虽然底蕴深厚，却在相互的战斗中，一直处于下风。

这些年，吐谷浑的大量领土被吐蕃蚕食。

只勉强凭借着积石山的险要，保住了柏海草原。

高原大部被吐蕃夺取。

现在新贵要求旧有的贵族俯首称臣，降为屏藩。

伏允心中倍感羞辱。

可现实却让伏允不敢随口拒绝。

李恪的顽强出乎意料。

土门关鏖战。

他只剩下两万兵力。

十万吐谷浑精锐，经此大战，恐怕连一半都剩不下了。

光凭吐谷浑自身，已经保不住昔日的荣华富贵。

此战中原傲慢的唐人损失很大，将来一定会报复他。

投降唐人不在伏允的选择范围内。

同样崛起于高原，虽不是同文同种，却习俗更为相近的高原新贵势力抛出的橄榄枝，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唯一让伏允犹豫难决的原因是尊严。

昔日称霸一方，为一个地区的霸主，如何放下可怜的自尊，像昔日的小兄弟底下高傲的头颅？

“国主答应吧，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国主，这是对吐谷浑最好的选择。”

……

每一个没落王朝总是出奇的相似，有忠贞殉国死节之人，更多的是贪欲享乐，不惜出卖一切能够出卖的东西，只求能够保住荣华富贵的软骨头。

部族臣子们的请求，让伏允有了台阶。

崽卖爷田不心疼。

伏允沉默中开口：“好，我可以答应赞普的条件，从此之后，吐谷浑为吐蕃屏藩！但也希望，赞普能够遵守承诺！”

“自是当然，恭喜国主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吐蕃与吐谷浑达成盟约。

伏允将仅剩的一点愤怒与羞辱，对准了土门关内的李恪。

一番更为惨烈的大战一触即发。

是夜。

大非川。

“陛下，秦程牛三位将军，攻克攻克了！”激动喜悦的捷报声从帐外传来，只见王德小跑着进来。

只是无论李世民还是帐内群臣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片刻后，秦叔宝、程咬金、牛进达三人浑身散发着血气，进入军帐。

“叔宝，你们三人没有受伤吧？”李世民关切询问。

“陛下放心，一群老鼠伤不到末将。”程咬金率先开口，继而恼火道：“慕容孝隽就像一只老鼠一样，忒是恶心人了，陛下这都七天过去了，我们只拿下一般大非川，这不是个办法。”

“是啊，土门关方向恐怕再难坚持七天了。”

“上上一次信报，土门关只剩下三万人。”

“上次信报，土门关剩下两万人。”

“现在恪殿下手中还有多少可用之兵呢？”

“报！”

“土门关最新战报！”

听闻帐外的声音，李世民君臣哗啦紧急起身：“快，快将战报给朕！”

“父皇钧鉴，松赞不愧是高原雄主，吐蕃游牧民族善射，自土城建成，左右武卫兄弟损失再度攀升……”

“三日鏖战，土门关已经变成无声的血肉磨盘，兄弟们一批批登上城头，一批批倒下……”

“腹背受敌，战至贞观十年四月五日，赫连部精锐所剩无几，儿臣到不需要再担心来自内部的危险……”

“左右武卫四万多兄弟，如今能用于作战之兵，晋升一万两千人……”

“吐蕃、吐谷浑损失是儿臣两倍，儿臣相信，吐蕃与吐谷浑也已到精疲力尽之际。”

“但儿臣判断，松赞此人不是一个容易认输之人。”

“最后一战，无论是吐蕃，亦或是吐谷浑，都会孤注一掷，做最后豪赌。”

“儿臣一定会死守土门关，战至最后一人……”

“老头子，豪迈的屁话就不说了，说实话儿臣怕死，可那么多兄弟死在土门关，儿臣纵使怕死也不能让兄弟们的血白流。”

“儿臣希望，朝廷能够在我们战死之后，公正对待兄弟们，希望他们的家人能够得到朝廷照顾。”

“另外，咱用这份苦劳，换老头子你能今后能对母妃宽容些，勉强给李愔那小白眼狼，还有未出生的弟弟亦或是妹妹，换一份功劳吧。”

“行了，说了太多屁话……”

李世民将最后一段父子间的家信截留，将其他交于臣子。

烛光照射下，李世民的眼睛有些发红，眼珠蒙上了一层水雾。

那个嬉笑怒骂，烂泥扶不上墙的倒霉孩子，仿佛就在他面前，败赖笑着，跟他讨价还价。

以那个混账惜命享福的性子，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是绝对不会写这样一封绝笔信的。

“这……”

“国之栋梁，也不过如此，恪殿下，左右武卫于国于民已经做得足够了。”

“陛下，要想办法救出恪殿下他们呀。”

……

无论有多么看不惯李恪行事乖张的文武大臣，这一刻，眼睛都湿润了。

太惨烈了！

唐军的确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

可伤亡比例超过五成就已经是极致。

现在土门关的伤亡，已经达到了七成之多！

竟然还在顽强坚守。

“这或许就是殿下练兵之初所说的素质吧？将士们识字晓大义，知忠义。”李靖郑重说道。

“不，也看领兵之人的能力与魅力，换一个人，即便将士晓大义知忠义，也绝对做不到。”段玄志摇头道。

“陛下，联络吐蕃吧。”就在此时，长孙无忌站出来，叹了口气说道：“跟吐蕃讲和，答应松赞某些条件，让松赞撤兵吧？”

“现在松赞怎么可能撤兵！”

“或许和亲可以。”

“闭嘴！”提及和亲，一声冷斥从帅位传出，李世民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冷冽无比。

“若是和亲救了李恪，他活着还不如战死！”

“传信土门关，让他们务必坚守三日，三日后，朝廷援兵必到！”

三日能打下大非川？

群臣心里明白。

这是一道假命令，鼓舞土门关将士士气。

怀揣希望，才能让士兵战到最后。

“明日之后，不惜伤亡，不惜一切代价，猛攻大非川！”在李世民乾坤独断下，此事一锤定音。

而李世民的援兵许诺消息，也注定不可能在战前抵达土门关了。

翌日天亮。

土门关前后，战鼓雷动。

松赞在盾兵护卫下，双方弓箭手你来我往对射之际，登上土城。

“李恪！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不过这是你的最后一战，伏允已经为我吐蕃屏藩，今日关前关后，将会同时发起进攻，你准备好了吗！”

箭矢的嗖嗖声，松赞的呼喊声响起。

李恪拨开身前的盾兵，大喊回应：“松赞，本王在城头等着你！”

“发信号！进攻！”

松赞面色冷肃道。

嗖嗖嗖！

几支烟花冲天而起，爆炸声响起，关前关后战鼓声同时更为急促响起。

“杀！”

“杀！杀！”

……

一队队吐蕃、吐谷浑士卒从甬道中踩着整齐的步点走出。

城头上的弓箭手，已经没有了攒射的箭矢。

所剩不多的箭矢，要用来提供对城头步卒的掩护。

而且，李恪也没有足够的弓箭手了。

战至现在。

城内已经山穷水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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