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 said】第七章

楼顶的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场景....城郊的小镇...

临近午夜，白色帘幕般发雪花从低沉的黑色夜空中缓缓落下，连着下了一天的雪已经慢慢的覆盖了地面，附在了树枝，电线杆和屋顶上。软化了小镇夜市的最后嘈杂。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宁静感。

寒气令迈克尔用双臂环抱住了自己，他继续在阳台旁边来回踱步。直到刺骨的寒意冻疼了关节。

父亲这几天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又总是早出晚归，他替父亲感到担心，而父亲依旧是对他爱理不理的，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或是先前在什么时候无意中惹恼了父亲使父亲至今都没能原谅他。或者更糟糕一点:两者皆有。

他叹了口气，继续眺望着马路的尽头，风雪漫天，视线所及之处，他辨识出了几栋建筑物的黑影和一抹微弱的光晕，他断定那是车头灯所发出的光线。

他麻利的回到房间，拉上门。在空调发出的暖气之下活动着临近冻僵的手指。一边透过窗帘看着那道光线越来越近。

他再次拨开了蕾丝窗帘。那台蓝紫色的劳斯莱斯-银灵驶出了小镇的主干线，渐渐放慢了速度，停在他们家的门前。与亨利的那台凯迪拉克-弗雷特伍德首尾相对。

眼前的景象再次转换，这次他和迈克尔起站在书房的后门。迈克尔就着锁眼向内窥视。而他向前一跨，直接透过了门板，包揽了书房内的一切。

威廉.阿夫顿走了进来，他衬衫领口的口子没扣上，紫色的领带也歪歪扭扭。一副喝醉似的模样。他松开手，任由公文包掉在地上，随手把西装外套往椅子上一扔，仿佛已经无法负担它们的重量。

他从裤袋里抽出车钥匙，把它搁在办公桌的抽屉里，然后整个人几乎是瘫倒在手扶椅上。

“怎么样...？”亨利试探性的开口。

威廉耸了耸肩，显然这一看似简单的动作耗费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气力。他的手像煮熟了的意大利面一样挂在椅子的两侧，把回答融合在了一声叹息里。

“够呛。”

“他们递交了一份方案。”亨利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威廉。“是关于固定机械玩偶的。”

威廉坐直了身子，接过亨利递给他的那份文件。卷起衬衫的袖子，刚刚翻看了没几页，眉毛便拧成了个疙瘩。他把文件翻回了第一页，滑给了亨利。

“真见鬼。”

“你看完了?”

“啊，看了个大概。”

“我想你也看见了...”亨利食指交叉着放在桌面上。“从账目来看，公司目前没有能力把每个电子玩偶都装上这种安全型固定装置，因为你看，我们这会儿在研究罪犯识别系统，以及你之前坚持要在每一个机械玩偶的眼球中加入微型录像系统，这两个项目都需要一大笔钱。”

“那能不能这样，暂缓这两个项目的研发，调出资金来自助安全系统的制造?"

“恐怕不能，威利。”亨利叹了口气，伸手推了一下自己的单片眼镜。“微型录像系统已经完成全面装配。罪犯识别项目的研发也已经到了最终阶段，如果这个时候调出资金，只怕不能按时交货。你知道的。弗雷迪娱乐公司和乔丽餐饮公司都是咱们的忠实客户...”

“好吧好吧。”威廉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着。“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用弹簧锁吧？怎么样？”亨利试探性的问道。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威廉不耐烦的摇摇头。

“这个装置有一个缺点，廉价金属材质的弹簧遇到水会剧烈收缩，固定玩偶躯体的数块铁板会迅速弹出，玩偶的液压上下颚也会猛地闭合...”

“这种咬合力已经不亚于捕兽夹...至于危险性...那更是不容设想的。”

威廉说到这里有些畏惧的眯眯眼，深吸一口气向后靠了靠。灯光把他的面庞完全照亮。

黑白相间的发丝乱腾腾的，在以往。他总是会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就算是凌乱头发，也会和他犀利的紫瞳形成强烈的对比。然而今晚，他无论是外表还是行为，都像极了一个老态龙钟的人。才几天时间。讲究仪表的他，双眼已变得浮肿。布满血丝。脸上如大理石一般惨白，毫无血色可言。看着这张仿佛要凝固的脸，亨利微微张开嘴以表吃惊，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想不到这张脸竟然属于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喔..你的脸色好可怕...我带了瓶威士忌，要不要喝几杯?”

“请便。”威廉的双肩颓然一垮。

亨利把威士忌放在桌子上，从包装盒里拿出了两个配套的杯子。他倒了--杯酒，然后把杯子放在威廉面前。然后再自斟了一杯。

“工厂那里就出过这种岔子。”威廉仰头一干。冰块叮当作响，他的脸部肌肉因浓呛的液体而扭曲着。亨利准备拿起酒瓶。威廉则摆了摆手制止他再倒酒。

“一个员工不小心把咖啡撒在那个使用弹簧锁的玩偶上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玩偶硬生生把维修人员的胳膊咬下来了。”

“放心吧威利，小问题总会有的，但只要管理得当，就不会发生事故。”亨利呷了一小口威士忌。感受那琥珀色液体所带来的火辣辣的口感。他屏住呼吸，把那股妄想直冲头顶的酒气摁回了肚子里。然后再次开口。“再说也不会有人傻乎乎的把手还是头伸进玩偶嘴里面，是吧？”

“嗯...”威廉戴上了眼镜，思索了一番后叹了一口气。“就按你说的办吧。”

"不过话说回来，威利，不是我多心了，我总感觉你这阵子状态真的很差。今早开会你还打瞌睡。你最近怎么了?”

“看足球世界杯。”威廉不自然的笑了笑。随后便移开了目光，下巴绷得紧紧的。

“得了吧，1981年哪来的足球世界杯。”

“反正就是熬夜了。”

“别开玩笑了。威利，你熬不了夜。”

“嗯..'威廉紧抿着嘴唇，目光直径越过了亨利。再次开口时，既像回答，又像自言自语。"克里斯...他最近老是做噩梦。我作为他的老爸，总得尽到责任，去看着他，哄着他啊..是吧。”

“那也不能就不顾自己的身体了，这种事情急于求成是没有用的。”亨利说着，两根指头漫不经心的摆弄着他的结婚戒指。“最重要的是，你得教会克里斯如何面对自己的恐惧。”

“说得对...看来我得在他身上多费点心思了。”威廉抽出两支烟。一支递给了亨利。

在门外偷听的迈克尔头一次希望自己身上也有类似的缺陷，可以让父亲多关心一下自己....这也太不公平了。克里斯尽管总是给父亲添乱，但父亲却总是那么关心类似。而他没做什么错事，却反倒被父亲嫌弃了?!哪有这样子的啊.....

“那迈克尔怎么办，你本来就没怎么管他。”亨利吸了一口香烟，蓝色的烟雾从鼻腔里喷出。

“他爱怎样怎样。”蓝色的烟雾在威廉的头顶缭绕着。

话题终究是转向了他自己。迈克尔合上双眼，他早已猜到父亲回答的大致内容。如今他的猜测被验证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但他没有离开，只是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想听，又不想听。

“你总是这样...”

“你不明白，亨利。迈克尔这孩子真的让我很烦恼。“

有什么可烦恼的？”亨利反问着。

“他并不像我。"威廉冲他挤出了一个酸楚的笑容。“可是他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亲爱的老伙计。我不是这个意思。”威廉挪动身子，皮椅发出吱吱的哀嚎。

"相貌上或许是这样，可是性格却不是，你知道，他脾气太好了。被欺负了也不懂得反击..."

“这说明他素养高，不是一个成为街头小混混的料，也不会去打架啊什么的...”

“请听我说。亨利。"威廉没等亨利说完就打断了他。

“我认为脾气好并不代表素养高。况且自我防卫和打架是两码事。”

“打架固然不好，这点我不可否认。可是被人欺负了不知道反击..这可就是懦弱的表现了!”威廉有些恼怒地说。

“你想让他像你一样?”

"...嗯..或许可以这么说。”

“可孩子毕竟不是机器啊。”亨利笑了。

“只要给机器人设置编程，它们就可以完全按照我们的意愿行事，可孩子们不一样，他们有独立的思想啊。所以教育他们需要足够的时间，以及耐心。”

“但他真的太离谱了。”威廉垂下了头。

“让我们说得明白些吧..."威廉抬起头，放低了他的音量。“如果不是我看着护士把他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我死都不会相信他是我亲儿子。”

"威利...我知道克劳迪亚的死让你对迈克尔有偏见，但流感又不是这孩子的罪过。”

亨利终于失去了耐心，有些不耐烦的说。

“再说现在迈克尔才9岁，你和一个比你小27岁的人较劲，你不觉得害臊吗?”

"原因不是这个..."威廉丧气地说。

“亨利...你和我小学就认识了...你应该也知道我没那么小心眼...请相信我，...有些事情我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要我说，你们父子俩找个机会沟通一下吧..."

威廉没有回答。

亨利叹了口气。把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分割线——

“嘿，迈克尔。你刚刚去哪了?”

“我...啊?”思绪还停留在书房的迈克尔面对弟弟的疑问，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赶紧把表情从呆滞转为略显尴尬的笑，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

“你又睡不着啊?”

“对啊...”

“那...让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正在迈克尔讲话的当头，整个房间突然被白色的浓雾所笼罩，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雾消散了，就和它来时一样的突然。克里斯惊讶地来回望着迈克尔和那时的自己，从他们脸上竟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情。这说不通啊....

正当克里斯困惑的环视着四周时。房间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快躺下!”

迈克尔一边催促着他的弟弟，一边把手中的书放在床头柜，轻轻摁下房间灯的开关，两人先后钻进了被窝里。

不久后...一道楔形的光明划破了黑暗，光芒的面积逐渐扩大，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踏进光芒之中。剪影虽然遮挡住了他的面孔，但他的左半边脸上却有什么东西在房间外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克里斯看出来了——

那是亨利，和他的单片眼镜。

克里斯依偎在迈克尔身旁，看起来睡得很香。而迈克尔仰面躺着，轻轻打着鼾。

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迈克尔在吸气的时候用力过猛，嘴巴也顺带张开了，于是鼾声变成了猪叫。一旁装睡装得惟妙惟肖的克里斯下子破了功。但是他拼命绷着脸，试图挽回这一切。可是笑声从鼻子迸发里出来，发出一阵鼻吸的声响。

两人睁开眼睛，无奈的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THEPURPLE（文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