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殿。”
“先生无需多礼。”即墨虚扶了下即墨笺。
即墨笺眯眼笑了起来,道,“尊殿,这边来。”
即墨眨眼,略一思量,便跟了上去。
“老夫隐约记得,您还小时,是不爱喝茶的。您总说茶又苦又涩,哪有哥哥藏的酒好,偷尝一口,跟腾云驾雾似的。”即墨笺为即墨添了一杯茶。
即墨捏起茶杯浅尝一口,苦茶顺着喉咙流下,平平淡淡,温温润润,她垂眸道,“是吗?那先生该是记错了,本尊是不喝酒的。”
“哎呦,瞧瞧,瞧瞧,哼哼哼哼。”即墨笺哼笑,“您这些年来,除去在族长跟前儿,便再也不自称我了。总一个劲儿的本尊本尊,啧啧,忒闹心。”
“您呐,唉,老夫是连上代家主,您父亲都看着长大的,也怪我一把老骨头能熬,到现在也没去地下陪老友们。”即墨笺面上的笑渐渐收起,换上那种普通老人担忧小辈们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我是很喜爱幼时的您的,不像我即墨族的人……”
即墨笺觑了眼即墨面上的神情,挤出一抹笑,继续道,“那时的您,与您母亲骨子里是很像的,皮相上逍遥恣意得洒脱,骨子里唯吾独尊、不可忤逆,却又茅盾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嗯,都是妙人儿啊!”
“桐丫头后来接触你时,说,您自从成为了尊殿,便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儿了。我心里觉得她这话可不对,您的确是您,只是披了层厚厚的皮,看不见那里头鲜红的血肉了。我从未与您谈心,该悟的,您自个儿自然会悟出来,您自个儿悟不出来就是悟不出来,无论旁人赔多少精力口舌。今儿这番话,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您若是心中有了衡量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若没有,便罢了,只能说明,您该有此劫,逃不掉。”即墨笺长长叹了口气,“我晓得,您是怨您母亲的,我也晓得,您心里清楚这不对,可您控制不了这事儿,因为确实是因为您母亲的死,上代家主才会迁怒于您,而,而您也没得到名字,只能以氏族之名做名字,唤了即墨,便一辈子为家族而活,永远也不能成为自己,您怨您母亲,这是人该有的,免不了。”
“先生。”即墨依然垂着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装了一半茶水的杯子。
即墨笺摇头,道,“您且听着便罢。这人有七情六欲,是常态,可您呢,您当真抛却了自己,把自己收押在巨大的牢笼里,不见天日。您又渴望着光明,渴望着那个温柔的光明,可您身上所背负的黑暗,是只要触碰到一丝光亮就会万劫不复的,您只能挣扎着、徘徊着……”
“尊殿,不,不是尊殿,我并不想和尊殿说话,即墨,是和即墨,说句逾矩的,我拿您当孙女儿看,其实啊,老夫可宝贝着您呢!若您能听老夫一句,便万万不可永远禁锢着自己,若有机会,您一定要做回自己,别把肩上的担子抓得那么牢!”
即墨笺重重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道,“您可得记着,这即墨族不差您一个挑担子的,老夫虽然一把老骨头已经行将就木,但若是非要挑起这即墨族,也不是不可以。”
即墨将茶杯放回桌上,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口气,一直笔直挺着的肩背一垮,道,“先生,我在意的人不多,兄长一个,您一个,心令叔小姑一个,还,咳,您瞧,我这心眼小,容不下别的,甚至容不下我自己……”
“所以啊,还是都算了吧,不必瞎折腾了,即墨是过去的即墨,尊殿……”即墨哽咽一下,咽下一口口水才道,“才是现在活下来的即墨。”
即墨笺无话可说,挥了挥手,“老夫说错了,您不是不像即墨族人,您委实像您的父亲啊,倔,跟那什么似的。哼!”
即墨这话他知道,当初那个笑如银铃的即墨死了,活下来的是即墨,是即墨族尊殿。
永远只能为即墨氏族而活,不是身不由己,而是连自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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