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后遗症，安魂舞

“透气？怎么死人都要透气么？”大祭师阅历丰富见过很多各式各样的“孤魂怨鬼”，有的凶恶，有的幽怨，有的执迷不悟，当然也有的偷奸耍滑，但对他自己而言，最喜欢的还是遇到有趣的鬼，特别是那种“疯疯癫癫”，不管怎么说都不肯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好久的懵懂，倔强鬼。

很明显，江成化就是完全符合标准的典型代表。朱弘毅怀着千般不舍献祭了招魂鸡，从而才打开他的肉身泄气孔，断了魂魄与肉身的链接处，本还想着这“怨鬼”露面，能问清个原因：为何要借尸还魂？是不是有什么“千古奇冤”需要平反？可万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三魂七魄明明与躺地的肉体尸身是原装配套的一对！

这个发现可彻底打破了朱家祭师惯有的思想与世代流传的典籍记录。如果说每个地府不收的枉死鬼魂，最后都还能附在原本的肉体上，那还需要什么费力的借尸还魂？去世离体了？不用怕！一躺就又回去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就这样，揣着满肚子的疑问，朱弘毅彻彻底底，仔仔细细的听江成化说完了整个故事。当然过程开始有些阻滞，记得那是刚把对方灵魂放出的时候，第一句话，寻问来历！就被对方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惨绝人寰”，要不是当时有秋韵和文轩碍事，大祭师恨不得马上使出绝学，叫他来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当然，最后怀着“慈悲心”的朱弘毅，没对这“疯子”用出什么强硬手段，反而还算和和气气，平平稳稳的踏着地板，打着拍子，口中哼哼唧唧，跳了一段安抚灵魂的祭祀舞蹈。同为朱家村的两人当然见过，每一年到接祖纳福的日子就有这幅场景发生，只是现在舞者不同罢了。

同样的材料给不同的厨师，味道也会因此天差地别。这段安魂舞一出，朱文轩便“睡”着了，原因无它，一个字“呆”，两个字“听话”，别看这位贵公子往日凭借“字剑双绝”迷倒多少怀春少女，听话的呆子面对飘渺的灵魂冲击往往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力量，因为习惯了，习惯了相信权威，相信教条，习惯了祖宗家训，不能违背，倒是有些“叛逆”的秋韵姑娘，一直坚持下来，完完整整的听完江成化的“痛苦来历”。

“按你这么说来，那个两生和尚倒是有些本事！”朱弘毅虽在夸奖但不屑的笑容偷偷地挂在脸上，只是屋中漆黑一片，旁人都不曾见到。“说实话，大乘禅寺干些开光赐福的活计还是不错的，加上还算见得了人的治伤本领，在朝廷争斗中也有很高的利用价值，是相互费力争取的对象，只是他们还有些天真，灵魂之事，高深莫测，又岂是那班浑浑噩噩的秃驴能够染指一二的！”

“老头你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还算“稳定”下来的江成化气呼呼的说道“那治伤本领怎么就见得了人？如果可以，我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幅衰样？我看啊，全是欺世盗名的鼠辈，什么秃驴？简直就是秃贼！”

完全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无耻，姑娘在旁，听不下去了，“呔！你这混账！不做那无知自杀之举如何会落这般田地，大师好心救你，你不知感激罢了，却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话，也太叫世人心寒了！”“心寒？世间众人又几时心热过？不仅是寒简直冷血，行尸走肉的一伙‘活死人’！”

“咦？奇怪？我这么会说来这么一句！”与秋韵姑娘一同疑惑的只能是江成化了，他对于自己刚才所言很是困惑，而一旁的朱弘毅却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我真想早些时候见到那把妖扇，好好听听它的故事！”

朱文轩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插嘴问道“难道事情的源头是那妖扇不成？”“正是如此！”大祭师知道自己研究数十年，终于到了“表演”的时候，稳稳心神，平静说道“说来还是那寺院的和尚低估了附身的后遗症！”

“自从他伏魔殿内被附身，知道其中利害的人，就应该将你留在寺院之内，毕竟大寺高院可谓佛光普照，邪祟不敢‘冒头现身’。这妖扇有灵也知道自己如果逃脱不成，白白浪费机会，于是这才将自身的一丝意念留在了你的身上！那就算被守护僧人押回，好歹也能有个‘火种’，圆它为祸四方的目地，最后果然随它所愿，你离开了，心中种子也可以生根发芽了！”

“你是不是发现了，自从你离开寺院，你的‘执念’就一发不可收拾？所行所说都变得不受控制？在旁人想来都极不合理的事你都会敢去做？”此时就连秋韵，文轩两个“听故事”的人都在一旁恍然大悟的点着头，反而正主江成化一言不发，不知是被说中了痛处，还是思考着其他东西。

朱弘毅满不在乎的继续说道“佛教所说的贪嗔痴在你身上被无限放大！最后才落到为求个‘永生’，从而自杀的举动！我之所以夸奖两生，就是因为他离空，取回了你的魂魄！不然不久之后，一只贪婪的恶鬼就要大闹天下了，但他毕竟自己水平有限，只想到用‘栓’字决，将你灵魂钉回到身体里，这才使你能够重见天日”

“但随着你灵魂越来越虚弱，在身体里要与妖扇下的意识相互争抢身体的控制权，这才使你一时清醒，一时癫狂；而离魂到了外面，这股意识最好的藏身方法就是勉强与你重合，所以你才会说出这等‘违心’，‘不符’的话来！”“老头，你有话瞒我！”江成化终于开口，只是这音调有些陌生，有些奇怪。

“你也说话了！我就想试探一下你发展到了什么阶段，看来还不错！”大祭师异常的冷静“不是瞒你，我只是还没想通，按理说，江公子离世之日便是你消亡之时！那时只在瞬间，两生的取魂之法就将你们带回禅寺之内，怎么殿中的那些青灯古佛都不曾伤害与你？难道真有什么东西能够瞒天过海？避过佛门法术？”

没有回应，屋子中陷入一片安静，直到后来，屋中才上演了：大祭师施计小夫妻，龙胆玉冻坏老公婆，这等人间“惨剧”，让人沉思，到底什么人才没有报复之心呢……

“死人为什么就不能透气？死都死了，还要受世俗规定么？”熟悉的腔调，看来江成化又“重获”话语权。

“对，是我着想了！那么就如你所愿吧！”屋中只有一扇大门，大祭师满足“亡魂”愿望，用火苗“画”了一道窗户：“你想打开就看到什么景色？”“难道还能挑选不成？”“当然，千万里，只在一瞬之间！”江成化当然不信这句狂言“想那避世神光都没这种本事，糟老头，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没听过什么避世神光，但我懂你意思，如果是将人带去，那我确实没这本事，可我能看到千万里内任何一个地方”朱弘毅老老实实的解释着。“那不是传说中的千里眼么？不对，应该叫千万里窗！”

“俗气！你不光功力一般，文化修养也有少得可怜，取名字，哪能这么直白！”江成化一听来气了，“呵，那你说说，我听听，这本领到底叫什么？”

“那你听好了，这叫‘通天决’！”老头等来的不是赞美之语，而是冷冷淡淡，略带烦躁的一句：“又是仙决！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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