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说正义，待命郎

窸窸窣窣的动静可瞒不住在场的人，大家纷纷四散，隐藏躲好。游绍枫缉凶从不假手于人，谢绝了要来帮忙的各位和尚，自己拉着铁链带着嘉年一伙杀人要犯，坦坦荡荡站在树林之间。真巧！威武挺拔的面庞正好对着朱子真藏身的树干。

李翠翠那头才刚刚听完这“卖鱼翁”的往事，转头过去，又再次见到游绍枫，心中涌出一阵厌恶之情，看来这心态的转变确实能够影响“审美”。毕竟村中流传的都是些义薄云天，大丈夫的故事，几时真真正正见过卖友求荣的无耻小人，小脑袋越想越气，恨不得直接用眼神盯死对方，来个“行侠仗义”！

可事事往往就是这么奇妙，或许冥冥中真的有缘分之说。明眸望去，看见的是游绍枫五官间藏着的丝丝倦意，看来他真的太过疲劳也不知多久未曾休息了；断袖棉袍下露出手臂上条条爪印，看来他不是喜欢穿“奇装异服”而是恶斗之后，没来得及更换就匆忙赶来此处。

多愁善感的心肝有些触动“其实除开那事，他原是不错的！”思考间不经意说出声来，心中也突然横生出一道杂念“其实情谊真的比不过正义！”

“你说什么？”朱子真当然听得清楚翠翠的小声念叨，只是他震惊之下想要再次确认。姑娘愣神，听人提问，便随口说道“我说，其实情谊……呀！我什么都没说！”欲盖弥彰的回答怎么能瞒过这到了“知天命”年纪的老人，见他猛地将姑娘双肩压住，对视眼神，严肃的说道“你在讲一遍！”

这缓过神来的翠翠有些惊慌失措，再要说谎看来难过登天，只好坦白说道“这人其实也不算太坏，伸张正义，出卖兄弟，又有何不可？”“好个伸张正义！小小丫头，你又如何知道什么叫做正义！”姑娘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稳稳回答“他结义弟兄违法，舍情取义，扭送官府，即为正义！”

“想不到啊想不到！三门坡上竟然也出了条朝廷走狗！”朱子真精神突然有些异常“你知不知道，就是这样的‘正义’才让那太古狗贼做了皇帝，多少父子反目，兄弟阋墙都是因为有人深信此道！出卖！打着正道的幌子！灭亲！顶着大义的帽子！殊不知这都是强者铸的教条，胜者写的法旨！你！你！你！真是愚昧无知！”

“少不更事”的翠翠姑娘一见村长这么激动的样子，如何还能继续稳住心神，眼看老头按在肩膀上的大手如铁扣一般越捏越紧，眼神中充满怒气带着疯狂，身体不住发软，脚下开始发颤：“难道我今日要身死于此？”终于忍受不住钻心的疼痛，呻吟出声。

如晴天霹雳，似凉水浇头，老头这才想起自己是与小辈说道，反应过来自己着了魔了，赶忙松开手，不停的道歉。

而这时远处的人马到了，才算是解了两人的尴尬。

树外的游绍枫，目力惊人，早早望个清楚，响亮的叫道“草民游绍枫，在此拜见石大人！”远处回声传来“小子，腿脚倒是灵便，怎么那‘北山双熊’拿住了？”游绍枫跪在地上低头说道“托大人洪福，较早前已将岳福，岳寿二人带到明原府大牢收押，老大人特开天恩，赐下一道寻人事议，特此赶来附近，见闻‘彩虹桥’现，这才有幸，早到几步！”

“好了，我知道了，起身吧！”话语传来，人影也稳稳落地。关谢和尚人脉熟络已看得清楚，上前合掌说道“小僧折寿了，劳烦石相公！”“大师说的哪里话，大乘禅寺一直与我朝同气连枝，何来劳烦之理，倒是晚辈来得晚了，还请不要见怪！”

几人相互的客套，树中的朱子真心想，方才确实自己失态了，李翠翠年幼，思想一时偏左，又何须耿耿于怀，反正日子长久，还有调整的可能。随即，岔开话题说道“翠翠，那人才是大英雄！”

一听又来一人，还是什么大英雄，小姑娘终归好奇脾性，避开朱子真几步远，就忙不迭的扭头去看，只见来人应比游绍枫成熟几岁，顶盔贯甲，面如冠玉，手中一挺花枪轻晃，好个神勇威武，顶天立地。“他是？”

既然开得口了，问的自然是朱子真，既然开得口了，也就表示揭过了先前不快。老村长听闻长舒口气，伸伸筋骨，方才说道“他叫做石凯，也是京师名捕，不同于游绍枫隶属官府，而是正正规规参加武举，皇帝御笔亲封的‘待命郎’，也就是说他虽然也要受命于官府，但时满三年后将功绩呈上，‘论功行赏’就能讨个‘一官半职’，所以说游绍枫刚刚才自称草民，大礼参拜！”

“想不到武举之后，竟然不能马上做官！”翠翠当然听说过武举，只是还未知道这“一步登天”的捷径，还会如此的繁琐。“其实也不全是，官宦之后就可以马上赴任，而寒门弟子，就要苦等几年”“哼！”姑娘用自己的方式藐视这“歧视”之举。朱子真得意的笑笑，不做解释，他倒是很乐意看到有人不满朝廷，虽然不满意的地方正是太古高明之处也很享受其中，毕竟愚民一个怎么能理解帝王的聪明呢！

树外，石凯清楚了解了整个事情，请过关谢，两人一旁讨论了很久，这才转身过来对着游绍枫说道“绍枫兄，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商量一二”“大人有何吩咐，草民定当效劳”“先不忙答应，此事对你而言，还是有些麻烦的”“那么还请大人，开恩示下！”

石凯没有立刻说出，而是拉过游绍枫走到僻静处说道“刚听闻，明原府老大人有事安排于你，不知……”游绍枫知道这原是机密，但上官相问，还是只能如实禀告“前久有消息传来，说是天照镖局的各道镖路都被歹人截了，所幸逃出二人，说出乃第三方的坐山观虎斗之计，意在勾起天照与娑婆教的战火”

“这事我知道，我们几个弟兄不是都为此事各自奔走么”石凯有些着急，这“三句说不到重点”只能强行插话。“是！是！草民嘴贫了”游绍枫赶忙道歉，直奔主题说道“老大人收到命令，说是天照路上还逃了一人，走的路线正是附近，所以派我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石凯这才想起自己也听说过此事，还知道逃跑这人临走还杀了自家镖师，为此，朝廷特地下了海捕公文，“又是个背信弃义，手足相残的小人！”想到此处，狠狠得瞪了一眼游绍枫。

对方可不知道大人为何突然恼怒，连忙开口说道“我来之前也寻过一阵，只发现些天照镖局和娑婆神教的几具尸体，也都命人抬了回去”说完瞅了一眼，隔壁站成一排的嘉年等人。有时“功劳”这种事，不用明说，两人都很清楚了解。

石凯高兴的拍了拍游绍枫肩膀说道“我还不知如何开口呢，既然你如此‘有礼’我也就笑纳了！”，“小的们，平固去也！”

吃惊的游绍枫来不及开口就一把拖过了石凯“你这是？”“草民唐突了，万死难饶！还请上官明示！”

石凯低低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此处是明原境内，为何要舍近求远，赶往平固？”游绍枫不敢抬头，无声默认，石凯接着说道“因为日落西边！”话完，哈哈大笑，一把扯落了扣命铁锁，招呼远处手下兵丁过来，带走嘉年等人，“官匪”两拨，悠悠走远。

游绍枫这才敢抬头，望着有些尴尬的关谢一伙，怒气冲冲喝道“是你这秃驴！告诉他，老皇帝在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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