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蝴蝶.箜篌曲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总惹你不高兴！你告诉我！！”

穆梓知道千素不原谅他。

穆梓在睡莲池边等千素，但是她再也没来。来的也不是千素。

他在睡莲池边哭泣，就在她转身离去的瞬间，觉得世界崩塌。嫉妒醋意懊悔填满了他的胸臆。但是，千素无视无知于他的这些？好像是，完全视他为空气。他可以攻城掠地，得到全天下女人的心，却再也无法走进她的内心去。

所有的悲剧在没有发生之前都是被乐观地憧憬了的。他天真地憧憬过。就在他无数次对她行注目礼的时刻。甚至在芳媛面前，穆梓都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澎湃。他的眼神泄露了自己的情愫。

“老穆，我知道你的心思。上次我台上演出，你千方百计地要给你的心上人弄一张挨着你座位的票。我必须和你谈谈。还有青儿的事，你怎么解释！”

穆梓得了一种病。

有人说，他是从三千年前幽暗的古堡里走出来的幽灵。夜晚，是幽灵们活跃的时间。天空都是他们的云踪。

幽灵们蒙面行走。伴随着大提琴的旋律行走的是穆梓的幽魂。他，一个天生气质卓然而华美的男人，凭着艺术直觉的领悟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获得绝对尊崇的地位和荣誉。他是一座城的少女的偶像。见过他的人，没有人会忘记他的影像。

他是忧郁深情的肖邦。激烈时又是英雄主义的拜伦。他是一泓清澈温情的湖水，女子们都愿意在这湖水里沐浴梳妆。他又是飘扬的战旗，令颓靡的少女得到青春的鼓舞，燃起对人生的斗志。他又是少年们的楷模。穆梓自己都觉得自己如此完美！他在镜前对自己忍不住对自己的清影顶礼膜拜了！爱你，穆梓。他对自己说了又说。可是，孤独时常吞噬他。他走过一个一个花朵……

尤其是千素不再理睬他的日子。

两个人，即使擦肩而过，也没有半句多余的问候。花园里的草枯了又绿，绿了又枯。他觉得自己一天天不再年轻。中年男人的困顿谁能知道。他觉得自己是最后被流放的贵族，带着没落的气息，这气息弥漫在整座大院里。到处可以闻到穆梓的味道。女人们是穆梓的话题中心。他们想，穆梓行不行了。据说他得了一种将死而未死的病。穆梓后来结了第二次婚，依然没有获得幸福。

穆梓的那个病，让他看去奄奄一息。

穆梓是所有女人的乡愁。

但是他累了。

他的办公室没有任何华丽陈设。简陋得好像一个临时搭建的地震棚。

这完全不像是穆梓应该有的氛围。

穆梓是死去了。千素仿佛很久以前就听说了穆梓的死，可是第二天还会看到。

她看到穆梓体面的死，庄严而隆重的场面符合他的过于隆重的气质。一面鲜红的国旗盖在他没有颜色的脸上。

她去参加了穆梓的葬礼。没有一颗眼泪。所有人都在唏嘘，为一座城市荣耀的损失。

可是，转身就和穆梓撞个满怀，千素不禁惊叫起来。那一天，千素怀里抱着年幼的桐桐，桐桐一见穆梓，凭着孩子的无忌放声嚎啕不止，哄了半天才好。“是男孩女孩？我看看，像不像妈妈？和妈妈真像！”穆梓起初还哄着桐桐，忽然之间脸色煞白，又不好失去风度，就这样在阴暗大楼的转角又擦肩而过。转角遇见艺术家，不是神话。

其实，并不是穆梓气质阴冷，而是大楼年久失修。楼已经不堪重负。就好像穆梓疲惫的心。

喜欢，不是爱。

青儿咀嚼着穆梓说的话。

是的，喜欢，何曾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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