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我看了看屋檐外,依旧是大雨倾盆;密集的雨点如水帘一般,甚至连本就昏黄的灯光都被遮蔽了。不由得,我下意识地开始踮脚尖,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双手不自觉地插在了腰间。
森瞧着我这副样子,淡淡地问道:“小林,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我没有看向他,只自顾地叹了口气,说:“下午还有课,我现在不睡觉的话,白天会没精神的,当然着急了。”
于是森疑惑道:“你的出勤率是多少?很危险吗?”
我想也不想地答:“目前为止100%。”
“那你着什么急?就算请一天假用来睡觉也没关系吧?”森忽然笑了。
“怎么可能......”我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说,“如果落下了这一天的课程,会跟不上进度的。”
“语言学校的课程本来就很慢了,只落下一天你就跟不上进度?那你学的可真不怎么样......”森也无奈地耸了耸肩,叹息道。
“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有些无语了,“学习可是很重要的,不能落下进度。别人都在学的时候,我却在休息,那我就比别人跑的慢了啊。”
“慢点又有什么不好呢?”森反问了我一句。
于是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尽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是言语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是,我有点奇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而且话说回来,你还真的很奇怪诶,莫名其妙的就对我这个初次见面的人这么热情,还跟我扯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题,现在又来打消我的学习积极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霎时间,外面狂风大作,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震耳欲聋,那是它狂暴的呐喊!仿佛要挣脱什么东西似的,疯狂的、忘我的呐喊!
森收起了嬉笑的表情,默默地看着我。而我,也丝毫不让,以平静的有些可怕的目光瞪了回去。许久,我们之间都没有任何言语。或许,外面那沙沙的声音,就是我们彼此心灵交汇的声音吧。
忽然,森转过身去,靠在了墙上,淡淡地说:“果然,你太急躁了。”
“急躁?我这叫努力奋进!”我反驳道。
森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说:“人生不是赛跑,无所谓快慢、长短,因为到了最后,每个人都会到达同一个终点。在这条路上,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让自己走的更加充实,才是真正的意义......这,是我用了几十年,才真正理解的一句话。”
我不屑地“切”了一声,答:“我现在就很充实,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做。”
“你所谓的‘很多事情’,就是不停地学习吗?”
“是又如何?”
于是森嗤笑了一声,答:“那不叫充实,那只是戴着充实的面具的、真正的空虚。”
“真正的充实,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并为之努力奋斗,从中收获到满足与快乐;这样到老了以后,你可以和孩子们眉飞色舞的说自己曾经有过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这,才是充实!而像你这样每天强迫着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拼命,到老了以后,别说给孩子们讲述了,恐怕连你自己回想起来,都是满嘴的苦涩吧?”
我听罢一席话,微微皱起了眉头,紧握的双手也稍微放松了,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强迫自己学习的?也许我很喜欢学习呢?”
“喜欢学习的人,会说出‘比别人跑得慢了’这种话吗?”
我一时语塞,一时间不自觉的偏移了视线,继续争辩道:“可是,如果现在不苦一点,将来又怎么会尝到甜头呢?要想收获,就必须要先付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于是森勾了勾嘴角,说:“那就要看你想收获多少了。你将来是想过那种大富大贵的生活,还是小有资产、衣食无忧的生活?”
“钱够花就好,没必要大富大贵。”我想也不想地答道,因为这是我的心里话。
森紧接着又问道:“那,你是要过那种充满激情、跌宕起伏的生活,还是平平淡淡、一直到老的生活?”
“平平淡淡就好。我喜欢简单、安逸的生活。”
“那么,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拼命吧?”
我不由得再次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快地说:“那照你的理论,我就应该每天混吃混喝喽?”
森摇了摇头,答:“我是说你可以走慢一点,但没说你可以不用走......你现在的情况是太过急躁,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走的太急,生命就会充满浮躁,当你终有一天回望过去,就会发现——自己的人生,其实尽是些浮夸,而没有重量。因为重量,是需要慢慢去积淀的。”
“生命的重量吗......”于是我苦笑两声,稍微低下了头,就连语气都变得很轻:“可是没办法啊,如果不走的快一点,之前的时间就没办法弥补了......”
森听了,顿时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一脸正色地看向我,轻声问道:“我能问问吗?你这么急躁的原因?”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我听着屋檐外唰唰的雨声,思考着很多不曾去思考的问题。终于,我调整好了心情,扬起笑脸,摇了摇头,答:
“对不起,森,我不想说。或者至少......不是现在。”
森倒也开朗,当即笑着摆摆手,说:“没关系。反倒是我,显得有些多嘴了。”
我对此也笑了笑,然后看了看外面的雨,似乎是小一点了,于是回头对森说:“呐,森,和你聊了这么一会,虽然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挺愉快的。那么,我就先回宿舍了!改天有机会再见吧!”
森扬了扬眉毛,勾着嘴角说:“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随后轻轻挥了挥手,“去吧,回去吧。睡醒以后,如果有精神,就去上课;没精神,就请个假吧。”
说完,森便自顾自地开始从怀里掏东西,看动作,似乎是在找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我感觉他的表情落寞了很多。勾起的嘴角平了下来,上扬的眉头也变得疲软,眼神失去了光泽,充斥着难以言表的忧郁。他,似乎是个有故事的人。
默默地在心中下了定语,却并没有再多想;毕竟,一个男人,谁还没有点故事呢?可是下一刻,当我看到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古旧的烟斗时,我的动作猛然间凝固了......不觉间,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成型,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我新生活的起点。
于是,我又收回了迈出的左脚,转而走到了森的面前。这一次,轮到我,露出戏谑地微笑了:“森,你说你自己实际上是可以做我的曾祖父的,对吗?”
森刚刚将烟斗点着,才吸了一口,就被我的话给吸引了过去,一时间诧异地看着我,似乎是在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看着他讶异的表情,忽然觉得愈发好笑了起来,便追问道:“你是几几年出生的?”
森顿了顿,面带疑惑地说:“1925年9月生的,怎么了?”
我的瞳孔瞬间收缩,一瞬间,很多事情都明白了。于是下一刻,我释然地笑了:“这么说,你还真的是一个鬼呢。”
森闻言再次一顿,随后也轻轻笑了笑,答:“是啊,已经死了快70年了......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我在心中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森没有说谎,那么他就是在1945年左右去世的。而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今年也该有90岁了吧......
“你的妻子和孩子呢?”
森听罢抬起了头,将帽檐向下扯了扯,似乎是想遮住什么似的,幽幽地说:“孩子?呵......我的妻子在怀着我的孩子时死掉了,所以,我没有孩子。”
于是我收起了笑容,轻轻地、试探性地、正色道:“能给我讲讲吗?你的故事?”
森闭上眼,笑了。可是,笑得却很沧桑,能感觉到有一种岁月的厚重感:“为什么想要听呢?小伙子,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
我不由得挠了挠鼻尖,有些拘谨地说:“也许,我可以帮你。因为,我能够看到你。”
“哈!小家伙,你这话说的可是莫名其妙呀!我都已经死了,你还能帮我什么呢?”
我听罢,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答:“那,就要看你的故事是不是我想听的了。”
于是,森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又缓缓地将烟雾吐出,这才睁开双眼,慢慢的笑道:“也好,反正没有别的事,就来跟你唠唠吧。”
那,是1944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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