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秋季。
那个季节,本应是一个美好的季节。那是万物走向成熟的标志,但是世界万物都有两大对立面。你我的眼眸中,也都封印着两个阴暗面。秋天也亦是如此,同样的,它也象征着死亡。
大部分女孩子都喜欢花,因为她们又可爱,又美好。但是我的七哥是个男孩子,却尤其喜欢花。他对于花的喜爱,甚至到了已经癫狂的地步。而我是个女孩子,却根本不怎么喜欢花。总觉得她们柔柔弱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他精通园艺,但是却无处施展,于是他将家里的院子,以及屋前屋后都种满了花朵。他 将我们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花的海洋,因此无论在哪个季节里,我们都能见到花的影子。
种花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他的价值观。他将整个世界看成了花的哲学,他将人性的善恶也比拟成了花。
不过在我看来,他似乎有点神经质。每次与他在一起聊天,他张口闭口都是花,明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他还是要跟我谈论这个话题。没办法,毕竟也是我的哥哥,我不忍心看到他扫兴,也不忍看到他尴尬的样子。
时光荏苒,候鸟归去来兮。
直到一日,我放学回来,看到满院子都是白色的花影,花的世界,花的海洋。
九娃·尹暮雨:哇~
我这个对花根本不感兴趣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赞叹。那些花,是真的漂亮。
“嘻嘻~”
耳边传来了嬉皮笑脸的声音,不用回头,光听音色我就能判断出身后的是谁。如此俏皮,轻灵,必定是我的七哥。
七娃·阮小七:你也觉得那些花好看吗?
九娃·尹暮雨:嗯。
我答道。
这是我说的第一句不违心的话。
看我心情好,七哥抓住了这个机会,赶紧絮絮叨叨的向我讲述着那些花。
七娃·阮小七:那是荼靡!我最喜欢的花,象征着末路之美!她又名酴醾、佛见笑、重瓣空心泡,是蔷薇科悬钩子属空心泡的变种。
七哥兴奋的说着。然而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眸黯淡,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满脸的扫兴:
七娃·阮小七:荼蘼是春季最后盛放的花,当它开放的时候就意味着春天的结束。“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红楼梦》中有语: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过后,春天便不再了。
我也有点惊讶。这种花的花语明明那么黑暗,可为什么七哥还那么喜欢她呢?
九娃·尹暮雨:春天……不在了?所以,它象征着末路之美吗?
我再瞟了那片荼靡花海一眼,瞬间觉得这种花好伤感,是春天最后开花的植物,它开了也就意味着春天结束了,“三春过后诸芳尽”,开花的季节也就结束了。花开总是形容女子的青春将逝,或是感情到了尽头。
那次谈话以后,我似乎对花也有了一种别样的耐心,渐渐地,我也乐意主动帮七哥整理他的那些“宝贝”们。也乐意主动询问花的花语以及它们的寓意。
这一天,七哥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我觉得时机到了,于是便询问七哥那天我未解答的疑惑。
九娃·尹暮雨:七哥,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荼靡花呢?
我曾特地搜寻了有关荼靡花的典故:
荼蘼花开代表女子的青春已成过去。荼蘼花开,表示感情的终结。爱到荼靡,意蕴生命中最灿烂、最繁华或最刻骨铭心的爱即将失去。
佛典中也说它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是一种天降的吉兆,可是这吉对于尘世中的人,却并非好事。就如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如此之类,一朵荼靡,一支彼岸花,都是分离的表征,没有了那份无与伦比的超脱,即使自命忘情,也不免会为她流泪。尽管愿望的最深处,并不希望你我荼蘼,不希望看到悲伤的彼岸花,却依旧祈祷藉着你的手,让她发芽、绽放。
然而,七哥这次的反应却轻描淡写。他没有长篇大论的描述荼靡花。
七娃·阮小七:荼蘼——韶华胜极。
七娃·阮小七:我为什么喜欢她?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我的生辰花。
我一惊。
九娃·尹暮雨:生辰花?
七娃·阮小七:没错,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出生日期。总会有一种花,只为你我拼命绽放,那就是你我的生辰花。
我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仔细嗅闻着荼靡花的香味儿。七哥刚才的那番话好有诗意。
那么我的生辰花又是什么花呢?
我出生在秋季,那是个百花凋零的季节,万物萧条,又有什么花会为我拼命绽放呢?
我向七哥询问我的生辰花。他没有直接点破,而是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七娃·阮小七:你生辰花的花语,比我的生辰花还要黑暗。
七娃·阮小七:无尽的永生,灭世的前兆,彼岸的召唤;无尽的思念,绝望的爱情,天堂的来信……
九娃·尹暮雨:黑暗又怎样?我可以接受!
而我,又是别样的镇定。
七哥笑笑,对我说:
七娃·阮小七:等到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秋天到了……
其实我都快忘了这件事。直到那天过完生日以后,七哥把我拉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我才终于想起了我与他之间的约定。
那娇艳的红色,诱惑着我,惊艳着我,热烈着我。
她盛开的那条路,犹如火照之路。路上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
七娃·阮小七:九妹。
七娃·阮小七:实不相瞒……佛家语,荼蘼是花季最后盛开的花,开到荼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你我真的好有缘,生辰花都有着联系,也不枉此生做了一次兄妹。
七娃·阮小七:彼岸花的故事很凄美,你想不想听?
反正也闲着没事,我就答应了,还用着一种很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七哥似乎一直都想看到我这样的表情,于是,他怀着一种兴奋的心情,慢条斯理的讲了起来:
很多年前,天下有两个很相爱的人,可是有一年,男的在出外办事的时候不幸遇难了,他来到忘川河边,看见满眼的血红,心里哀伤无比,他痛哭道:“我不要轮回,我要回去找我的妻子,她还在家里等我。”他跌跌撞撞的来到孟婆这里,喝下忘情汤前,他问孟婆,为何天下诸般,最后这汤独要人忘情。孟婆笑而不语,只是要他快喝,他呆呆的看着汤,说:“人都要忘情,我偏不忘,轮回后,我要去找我的妻子。”男人的妻子得知他的死讯后,悲痛绝伦,几度寻死都被男子的家人救了下来,最后女子答应不再轻生,但是要终生守寡。男子的家人一来看她性格刚烈,怕旧事重提,又要徒惹她伤心,二来念她有心,便暂时答应了她,等她情绪稳定后再劝她改嫁不迟。就这样,女人便在男子家继续住了下来,靠缝补为生。又说这男子轮回后,还真重新生在他和女子一起生活的小镇里,光阴飞逝,不知不觉二十年过去了,一天他出门经过女子守寡的门前,感觉到心里怪怪的,便停下来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刚好被女子迎面看见。轮回后,这男子的相貌气质均已完全变了,可是女子一看见他,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她走到男子面前,说了一句:“你来找我了。”便昏倒在地。男子一看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女人倒在自己面前,赶忙吓的逃离了那个地方。后来这个女的重病不起,到死前翻来覆去的说什么,但是声音太小,没有人听清楚过,所以也没有在意,这女子最后滴下两行血泪,一命呜呼了。女子来到地府,看见孟婆,突然很轻的问她:“老婆婆,以前是不是有个男子在这里告诉你,他不会忘记我,一定会回来找我?”孟婆点点头。女子心疼非常,哽咽道:“那为何他回来却不肯认我,哪怕他跟我说句话,在我临死前来看看我也好呀。”孟婆拍拍她的肩膀,说:“你们很相爱,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这样吧,二十年后答案来临那一刻,我答应让你看看,只是这之前你无法转世,要在这里受苦二十年,你愿意吗?”女子说:“我愿意,不看见那个答案,我放不下对他的爱,即使投胎转世,也要心痛一世。”这女子于是被孟婆安排给彼岸花锄草,其实本无草可锄,但是女子的眼里满岸是草,锄了又生,永远锄不完,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二十年后,孟婆把她带到轮回门前,说:“你站在这儿看着,但不要说话,你等了二十年的人,要来了。”女子激动的站都站不住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紧张的站在那里等着她爱的人出现。终于他走过来了,原来他得了病,没有治好,四十出头,又死了。他走到她和孟婆面前,孟婆把忘情水递给他,他拿起就要喝,女子急了,说:“你忘了你说的话吗?”男子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碗里的水一饮而尽,接着走进了轮回门。孟婆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子,说,爱情是什么?不过一碗水罢了,你也喝了吧,能不能忘掉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今生,没来世,纵然你记得,他若忘了,跟真的忘记又有什么不同?
我愣住了。
这个故事,有点浪漫,有点唯美,有点残酷。
我紧紧的抓住了七哥的手。
九娃·尹暮雨:七哥,你会不会忘记我呢? 如果你喝了孟婆的孟婆汤?你我之间还会有缘分吗?
七哥愣了愣,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七娃·阮小七:不会,永远都不会。永生永世。
随后,他定了定神,说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七娃·阮小七:九妹,我喜欢你。
九娃·尹暮雨:我也喜欢你。
我陨落在了黑暗之中。
这是地狱吗?我惊恐不安地注视着这周围的一切。这个世界昏天暗地,到处都盛开着红色的彼岸花。弥散着压抑恐怖的气氛。这里没有大道,只有几个阡陌相通的小道。
为什么?我的心仿佛坠落在了深渊之中,落地的那一瞬间碎成了几块。
据说人死后会去三个地方,天堂,炼狱,地狱。天堂是善良的灵魂的聚集地;炼狱用来惩罚轻罪者;地狱,则是用来折磨那些十恶不赦的人。
我生前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因此,我不能保证我会去天堂,但是我也不信我的罪行能让我坠落在地狱中。
我心如死灰,莫非我真是那被世人责骂的十恶不赦的渣滓吗?
几个幽灵向我走了过来,我想他们定会如神话传说中的牛头马面鬼一样,将罪人捆绑,押到冥王府里赎罪。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至于接下来我会怎样,那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无力抵抗。
我是怎么死的?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是因病而故?
或者为情所出?
亦或者死于非命?
不!都不应该!
就在此时,那几只丑陋的牛头马面鬼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然而,令我意外的是,那几只牛头马面鬼并没有粗鲁的对待我。
他们张口,说了一句令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冥王的宠妃,您……”
九娃·尹暮雨:!
叫我什么?他们叫我什么?
如果这是梦,我真希望自己能立刻醒过来。
我睁开双瞳,阳光一片灿烂。我这才发现天已大亮。
九娃·尹暮雨:呼……
我舒了口气。
原来那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但是这场梦,也太可怕了!真实的令人害怕。
走出房门,我看到家里空空如也。哥哥们都不在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很惊讶,如果他们组团出去旅游,一定会留一个人来看家呀!更何况,如果他们真的要去旅游,也一定会给我说一声,哪能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就离开!
咚咚咚……
外边传来了敲门声。
我打开门,门外,穿着一身绿衣的少年风尘仆仆。看到了他的脸后,我一阵欣喜:
九娃·尹暮雨:四哥!
四娃·独孤影绫:九妹!
四哥走进家里,鞋都没有换,坐在沙发上喘了半天气才缓过神来。随后,他焦灼的对我说:
四娃·独孤影绫:七弟不见了!
九娃·尹暮雨:什么?!
四娃·独孤影绫: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夜未归。兄弟们都出去找他了。
我定了定神,拼命将自己的思绪往好的方向发展:
九娃·尹暮雨:没准七哥……他是去……去别处闲逛了吧?亦或者……他和他的同学去游玩了?
四哥摇了摇头。
四娃·独孤影绫:七弟很在意礼节,不是这么随便的人。若要出门,一定会给我们说一声。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
……
整整三天,七哥都没有回来。
家里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阴沉。
七哥的失踪导致哥哥们夜不能寝。倒是我,这三天却夜夜都做梦,梦见自己走了一趟忘川路;梦见地狱里那一片红的像地毯似的彼岸花;梦见那几只牛头马面鬼恭恭敬敬的对我说:“夫人……”
第三天。
还是那一条忘川路,还是那一片红的像地毯似的彼岸花,还是那几只牛头马面,然而他们说的话,却与前几日不同。
“欢迎来到,忘川路……”
“这条路非同寻常,它是由世人的执念所建造的。来到这里,你可以见到,你想见到的人”
决定去走一趟,梦中人说的那条什么忘川路。
我这样想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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