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了,市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只有两个人
他们至少在这里呆了半个月,一无所获。所有能找到的有可能的书几乎都翻遍了,山合镇三个字却从未出现在任何一页
水母:找不到捏。
水母一只手摊开掌,前用两个指节斜贴着脸颊,笑盈盈的看着王水佶——这是她无能为力时的习惯性动作
王水佶选择沉默,他的脑子从来没有应对过这么麻烦的事,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山合镇是一个可以随便就找到的地方。他应该早点想到这个问题的,如果山合镇这个地址的信息真的轻易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那衫嗣又何须花上好几年去寻找呢?
对了
王水佶:衫嗣。
水母:什么?
这个似乎已经埋没在时间长流间许久又似乎从未离去的名字再次浮现在王水佶脑海中
他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属于衫嗣的日记,陈旧却平整的封面已经被他满书包的杂物卷得翻折。他凭记忆翻到了最后的几页,但是除了一片排列工整的占卜结果和密密麻麻穿插在数字间意义不明的文字外什么多余信息都没有
王水佶懂衫嗣,他理解他十几年如一日的追寻和与高菲在黎明前擦肩而过的苦悲,他尊重他如日之亘的爱。但衫嗣的日记依然只会被当做他寻路的工具,只要内容无损就好,外观如何并不重要。那几十年里被小心抚摸夜夜翻阅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王水佶:啧
但是一个名字如此突然出现,自然是有原因的。王水佶竭尽全力驱使着脑细胞在记忆深处搜寻了良久,最后成功在日记本的某一页注意到了一句话
王水佶:“那个瞎眼老太婆告诉我,她在一个叫山合镇的地方。”
水母:瞎眼老太?
对啊,瞎眼老太。这是一条放在任何一本小说里都会被立刻注意到的线索
王水佶:我早该想到的。
水母:喂,等等
王水佶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水母:你怎么想的。这个衫嗣跟你又不一定是同一个地区的,你就算知道了有瞎眼老太的存在,找起来也是大海捞针。可能找到的概率还没你在公路上随便乱逛然后误入山合镇来得大。
水母:逊。
她第一次预判错了王水佶的反应,她发现回应她的是他突如其来的沉默
王水佶:瞎眼老太,在山合镇。
水母看着他,他正直勾勾盯着前方
水母:你见过?
他见过。或者说没见过。
在山合镇那段时间的记忆在他脑中拔地而起,然后像地图一样平铺着展现在他眼前。他绝对有看到过一个瞎眼的老太,白发苍苍满脸沟壑,老人斑像苍蝇一样叮在面皮上。
那双灰白的没有瞳孔却怒目圆睁的眼睛,可能是第一天在理发店门口的人堆里对上了,可能是在高菲死后分发肉粥的队伍里对上过,可能是在流水席的某个餐盒旁对上过,可能在是某个做习题做到崩溃的凌晨夺门而出时在路上对上过……
甚至还有可能,那天他将一个个孩子推下高台时她就在那楼梯下站着,佝偻着背看着他,一动也不动。或者每一天每一个下午,早晨,傍晚,那个老太太都站在他书桌前的窗外直勾勾盯着他沉溺题海不曾抬起的颅顶。他从未注意这一切
他明明没真正与那不知是否真的存在于镇里的老太太打过照面,但他却能清晰地想象出那双眼睛的样子——那是潜在一双鹰一样的眼眶中,不需要视力也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是那幅苍老到不成人形的脸上唯一将亘古不变的东西。
王水佶:她在看我。
水母:什么?
王水佶:那个老太太,在我还在山合镇里时就一只在看我。但是我不记得究竟在哪里见过她。
王水佶出奇的冷静,从山合镇回来几个月后他在逐渐恢复成原本的样子,这让他感到安心,因为这表明蚊虫之类邪祟的力量并没有强大到他无法用心智抗衡
水母:这不重要。首先你说了,那个老太太目前在山合镇,那么凭她的力量肯定是出不去。所以如果回山合镇的钥匙就是那个老太太,而钥匙却扔在山合镇里,那么我们就肯定不能通过这条途径回去。
王水佶:不。
王水佶:你最开始的猜想已经说了。山合镇里每个个体都有一个留在镇外的部分。
王水佶:而衫嗣遇到的那个老太太是在镇外的。你也说了,单凭老太太一人是无法离开山合镇的,这也说明她进入山合镇的概率并不大。所以从始至终,或许山合镇里与镇外同时存在着两个瞎眼老太,而我们只需要找到镇外那个就行。
水母:你傻了吧 ?那一切不是回到原点了?镇外的老太太与我们不在一个地方,我们要找她就是大海捞针。
王水佶突然笑了起来,因为有意识控制音量而发出像是破履带磨擦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王水佶:所以我们不能主动去找她。我们要让她来找我们。
王水佶偏头看她,脸上带着一种无法消除的笑意,就像一个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嘴角时会发出的那种会心的笑
水母:你的意思是?
王水佶:她在看我。
水母:可是……这有点邪乎了。
王水佶:邪乎?山合镇,蚊虫,肉汤和长夏哪个不邪乎?
王水佶:她不需要视力就能看到我。她不需要视力就能看到这一切,包括她自己。
王水佶:她在向我日益靠近。
王水佶:那个晚上我给你发消息说我想好了,那一刻我的心明确了要回到山合镇,那是送她来到这里的最后一张船票。
水母:那我们怎么知道她来了。
王水佶笑了,他久违地像动漫里的热血少年一样轻轻吹了下刘海
王水佶:她到时自然有方法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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