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怜太虚弱了。他纤细又嶙峋,两翼蝴蝶骨飞在脊骨显凸的背上,硬邦邦的肩胛尖利得能扎死人。
阿丸把各种泛着冷光的金属管插进阿怜鼓囊囊的肚子,急促的脚步慌乱中踢倒了盛着b6t2营养液的玻璃罐。淡绿色溶液从裂隙里渗出,把碎片蚀成恶心的浊黄色。
阿丸没管,他忙着为阿怜找维持生命的办法。在很久以前,阿丸是天才科学家。现在,他是执着于复活哥哥的完美主义精神病。我是他的假妹妹,是他偏执思念的承受者。我这张漂亮的面貌为我带来赞赏和善意,也使我沦为他病态爱意的受害人。
阿丸高声叫我帮忙,见我懒懒坐着不动弹,便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转过来扬手就要打我。我仰头露出一个轻轻柔柔的笑,果然见他愤怒的手僵在半空。
我这神态和他那疯子哥哥太像了,他没办法对这张脸释放恶意。
阿丸轻叹口气,颓默地倚着水墙,伸手招我过去。我顺从地靠近,踮脚亲亲他。他有一瞬的颤动,半阖着眼睛,长长黑发掩盖着不知道什么情绪。
“滚吧。替代品。”
他哑着嗓子,语气有点自怜。我站着不动,抿着唇,弃狗一样哀求地看他。
“滚吧,傻子,疯子,你好恶心。你根本不配和他长一样的脸,你肮脏又龌龊,你是早市久冻的烂鱼,恶心并且发臭。”
阿丸犯了病,狰着扭曲的脸对我拳打脚踢。我被动地防御着,心里却在冷笑。
我的吻给他带来了悸动,这没什么好奇怪,没一个富含情感的人能对昼夜相处的人不产生感情。他知道,并且责怪自己,认为这是对他疯子哥哥的背叛。他把恶意撒在我身上,为的是掩盖他的惶恐和自疚。
阿丸打累了,捂着肚子呼呼地喘粗气。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抱他,感受他轻颤的僵硬。
这是演戏的好机会。我环抱着他,起唇哼出清扬的旋律。
我有十足的把握。这是阿丸最常听的曲子,一定和那死了也要折磨人的疯子有什么联系。果然,阿丸颤动得更厉害。泪液泅湿我腹前的布料,我忍着恶心和呕吐欲耐心磨他。
我已经等了整个半年。从被他绑到这个生产罪恶的阴冷实验室,我就从没停止恨他。如果他肯吃我的招,今晚我就能成功。我将重获自由,我会拿到我应得的补偿,摆脱他的恶意和非他的恶意。
“阿丸乖。”
我腼腆又小心翼翼地捏捏他皙白掌骨,指腹摩挲他掌心作安慰,真正目的是找到他掌心皮上的微小控制器,这小机器能打开这罪孽城的开口。幸好他没把它装到皮下,倒也方便了我的脱逃。
终于,我碰到了一个硬且冰冷的小物件匿在阿丸中指和食指相邻处。这控制器实在太小,要不是我曾窥见阿丸每次进出都挲手,也想不到我频频相牵的手会成为突破口。我压住喜悦,捧起阿丸的手假意细细亲舔,舌尖黏下控制器夹在上下牙间。不知道这机器是否防水,我不能贸然判断,又怕动作太大引起怀疑,就轻轻把小机器吐在手里。
阿丸这时已经平静不少,站起来,含水的红眼眶冷冷地望着我。我有些不自然,尽力放松,后背衣料在压力下被汗水渐渐濡湿。好在阿丸并没发现什么,扭身出去了。他照常挲手,厚重的金属门很快关上。
我面色如常,浅笑着看他离开,心却凉了大半。我找错了地方,这东西并不是钥匙。但,它又有什么用处呢?
一双手贴上我的脊背。我吓了一跳,转身看,是阿怜醒了。他一双漆黑的鹰眼盯着我,眼膜上映出我惊诧的脸。他开口,声音又哑又嗲。
“阿一,你又和他做了什么?快告诉我。”
我闭眼,任由他湿软的唇落在我眼睑。
“阿一,多看看我,别闭眼。”
他轻声探求,语气奶猫一样软。
我不答话,他的行为变得狂躁,细长的手覆上我脖颈深深用力。我喘不过气,被迫承受他的怒火。
金属门又开了。阿丸闯进来,拉过肚子里流化学品的阿怜和他吻作一团。门没关。
脱离了桎梏的我想都没想,抬腿就往门那跑去。阿丸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欲扯住我,但阿怜反握住他的胳膊阻止他动作。
“亲我,别走。”
就这一个简短的祈使句,足以让阿丸疯狂。果然,没外力再阻止我。我在微弱光线照明的通道里一头雾水地七拐八拐,磕磕绊绊上下楼梯,在黑暗里摸索凭借优异的方向感祈求逃离愿望的实现。通道越走越窄,后来我不得不由行走改为爬动。我身体不舒服,但心跳越鼓越快,我的希望好像将成真了。
终于,我眼前映出很灿烂的光明。我眯眼定定神,发现我已经到了外界,入眼是全副武装的警队和我年老的富商父母。
真是巧极了。我受了三百多天的苦,今天终于出了头。
小机器还困在我手里。我愤恨地扔下它,脚跟狠狠碾碎。同时,地底抖动地震出巨响。
我讶异地回顾,伪装成花坛的出口还在,但里面已经成废墟,那一对儿疯子也许死绝了。
阿丸这善妒猜忌多心眼的精神病,竟然还有这么一套准备。假设我没抓住这次机会,有天炸毁实验室的就会是面对警队仓皇逃跑的阿丸,我会成他可悲情意的冤屈牺牲品。
警队展开调查,流泪的父母过来拥着我,我不知道怎么反应,但心里确实完完全全地轻松了。眼前很飘忽,久违的阳光刺伤我眼睛,我腿软到站不直。
躺在送我回家的车上,我心里仍余悸未平。不过这总算是件好事,我总算脱逃了。至于阿丸的痴梦解没解,和我再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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